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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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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了。」李幼文感激地說,「多虧蔡小姐幫忙。」 「朋友應該互助的。」 李幼文想說:我可沒有什麼可以幫助朋友的。但想一想還是把話咽下去了。 「李小姐到了那面,如果有什麼困難,可以寫信告訴我。中華食品公司的孫總經理,我也很熟的。」說著,蔡雲珠寫了她家裡的地址給李幼文。 「謝謝你!」李幼文很慎重地把寫著地址的紙條收了起來。 接著,秦家兄妹跟蔡雲珠談到留學的問題,滿口英文。李幼文除了能聽懂幾個地名以外,一無所知,不免感到無聊,偶爾抬頭四面看看,正好碰上那中年男子的視線,灼灼地望著她。 她一陣心跳,趕緊低下頭去。她向來不瞭解什麼叫恐懼,現在嘗到滋味了。 這時已喝完了咖啡,李幼文想早些離去,卻不好意思說出口。又挨了一會兒,她招招手叫侍者來結賬,心裡打算著這是個暗示:付了賬就該走了。 「賬單。」她輕輕吩咐。 「蔡小姐付過了。」侍者低聲回答。 「啊!」她有些手足無措。 「不必客氣,這裡我很熟。」蔡雲珠說。 「沒有這個道理吧?」 「就算我們替你餞行。」蔡雲珠把餐巾疊好,放在桌上,又問,「現在到哪裡去坐坐?」 「謝謝!」李幼文答道,「我還有東西要收拾,想早些回去。」 「哪一天走?需要我來照料嗎?」秦有守問。 「不,謝謝你。」 「那麼我們也不來送行了。」秦有儀接口說,「到了高雄,請你寫信來。」 「好的。」 他們就在那裡殷殷作別。李幼文心裡有著很多的感慨,她羡慕他們的生活,便很悲哀地認定,她無法跟他們做朋友——他們跟她之間的距離,似乎永遠無法消除。 ▼十三 學期尚未結束,但章敬康的功課都結束了。這對家庭有了一個交代,對於朋友——秦有守也可告無罪。他像受刑期滿的犯人一樣,恢復了自由。在秦有守面前許下的諾言——未畢業以前,暫時不跟李幼文來往,此刻已失效了。 李幼文的一切,在他心中被壓制後,又重新開放,感覺依舊是新鮮的。這兩個月她是怎麼個情形?秦飛是不是仍然糾纏著她…… 一想到秦飛,便連帶喚起了他的責任感。這是個極其嚴肅的責任,現在,他開始有時間來做深遠的考慮了。 他很快地發現,那是個決心的問題。他要把李幼文從泥淖中拔出來,而秦飛要拉住她的後腿。這是場艱苦的鬥爭,可能徒勞無功,甚至可能被她拖著陷了下去,惹出一身麻煩。總之,在這場艱苦的爭奪中,如果決心不夠,即使中途想要撒手自保,都不容易。 然而這也不過是一種自我警覺而已。他的要幫助李幼文的決心,原就存在,不會因畏難而動搖的。 於是,他又替李太太買了香煙和水果,興沖沖地去探望她們母女。他猜想著李太太兩個月不見,或許會埋怨他為什麼這樣久不去看她。至於李幼文,自然也會問到這上面。她會不會疑心他怕秦飛而不敢去看她?如果她有些懷疑,他準備斷然否認。 誰知道這一切的準備都落了空。李幼文的家變了樣子。大門口,擺著塊案板,上面堆了些不新鮮的水果和粗糙的糖果,而坐在案板後面的女人卻不是李太太。 這明明是搬了家了,但總得問一問:「請問,從前住在這兒的李太太,到哪裡去了?」 「不知道什麼李太太,我們搬來的時候,房子是空的。」 「我再請問,房東住在什麼地方?姓什麼?」 「就是隔壁張太太。」 原來張太太就是房東!他心中頓時覺得輕鬆了。張太太跟李太太的感情很不錯,她搬到什麼地方,一定會告訴張太太的,不難打聽出來。 張太太還認識章敬康,同時因為他把準備送李太太的香煙水果轉送了給她,所以格外顯得親熱。他卻無意做虛偽的周旋,開門見山地問李太太的行蹤。 「搬了個把月了!」 「搬去什麼地方?」 「不知道。」 章敬康的心猛然往下一沉,失望極了。 「章先生,你請坐下來,聽我慢慢告訴你。」 「好的,請張太太詳詳細細告訴我,她為什麼要搬呢?為什麼不把搬的地方告訴你?你們不是感情很好嗎?」 「你聽我說,章先生,我一直盼望你來,好把李太太的話告訴你……」 「李太太怎麼說?」 「你別急,讓我從頭說起。」據張太太說,大概一個月前,她到李家去串門子,看見李太太在收拾東西,問了起來。李太太告訴她要搬家了。 「搬到什麼地方去呢?」她問。 李太太遲疑了一會兒,搖搖頭說:「還是不告訴你吧!」 「為什麼呢?」 「我老實告訴你,搬家是阿文的主意,為了章先生不能不搬。章先生喜歡我們阿文。可是阿文,你知道的,有些不三不四的太保朋友。這樣下去,會闖出大禍,對不起章先生,所以搬個地方,避開他。」 「那告訴我也不要緊啊!」 「不,還是不告訴你的好。章先生一定會來找,找不到我們,會去找你。萬一你不小心露了口風,我們對章先生的一番苦心就都白費了。」 「那麼,如果章先生來了,我怎麼對他說?你有什麼話要我轉告他?」 李太太沉吟了半天,黯然答道:「請你告訴他,說我十分感激他,也十分對不起。阿文實在配不上他,請他早早丟開,另外娶個賢惠文靜的太太。」 章敬康聽到張太太轉述的這番話,浮起一種莫可言喻的悵惘之情。這好像一場春夢,說中斷就中斷,了無痕跡,真叫人無可奈何。 「不過,章先生,」張太太又說,「照我看,李太太母女大概是離開臺北了。」 「怎麼這樣說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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