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高陽 > 大將曹彬 | 上頁 下頁 |
| 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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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一層,須得斟酌。」皇帝問道:「你看王仁贍,是不是該先有處置?」 趙普和李崇矩一時不明皇帝的話意何所指;細想一想,方始領會——二府是指東府和西府,東府是中書省,由宰相和參知政事掌文事;西府是樞密院,由樞密使和樞密副使掌武事。奉旨二府會審平蜀將領,則王仁贍以樞密副使的身份,應該是坐在堂上,還是站在堂下? 看他們兩人遲疑未答,皇帝以為他們不便作何表示,因而直截了當地作了裁決:「王仁贍不能再當副使了,先擬旨發佈!」 「啟上陛下——」 「你不必為王仁贍申辯。」皇帝打斷李崇矩的話說:「你只說,有什麼適當的人可以接充王仁贍的遺缺?」 任用一員樞密副使是件大事,倉猝之間,無從舉薦,而且文武二府雖是對稱,地位並不一樣,樞密副使的人選,需要征得宰相的同意,方能上秦,因而李崇矩這樣答道:「容臣與宰相商議停當,再行秦聞。」 從殿上退了下來,趙普跟李崇矩還沒有功夫細談,第一件事是傳旨釋放崔彥進、王仁贍和曹彬;第二件事是擬旨免除王仁贍的樞密副使的職務;第三件事是查驗崔彥進等人的行李——皇帝對此雖無明確的指示,但急於想知道查驗的結果,是可以意料到的;如果下一次召見時,問到此事,沒有交代,那就不合適了。 第三件事尚未發落,日已將午。料理中書省庶務的一個虞候,名叫錢慶的來請示,是不是可以開飯了? 「可以!」趙普又向李崇矩說:「你也在這裏吃吧!把薛子平也找來,我們好好談一談。」 子平是薛居正的號,他跟呂餘慶一樣,是參知政事,本職是兵部侍郎,常在部中辦事——此人性情寬厚,淡泊自甘,知道趙普喜歡攬權,所以除卻奉召「會食」,平時是不大到中書省來的。 宰相的供應,精美豐腴,平常飯菜,亦如盛宴;薛居正的酒量跟他的氣量一樣大,此時只顧不斷舉杯,一面健啖豪飲,一面聽趙普談這天召見的經過。 「子平,有件事想奉煩。」 「是!」薛居正答:「請則公吩咐!」 「崔、王、曹三人的行李,奉旨查驗;叫別人去我不放心。再說以他們三人的身份,亦不便叫別人去!」說到這裏,趙普拱拱手:「拜託、拜託!」 這明明是讓薛居正去「做惡人」。他賦性隨和,不喜苛察,所以對此委任,大非所願;但身為參政,亦有執行朝廷法度的責任,兼以是宰相的話,不便駁回,於是只能慨然應諾。 「也不必急!儘管寬飲。」趙普敬了他一杯酒,作為道謝的表示。 「則公,」李崇矩問到:「王仁贍的遺缺,則公夾袋中有人否?」 「現成有個人。不過——」趙普意味深長地說:「薦此人,于王仁贍的面子上不好看;而且,此時舉薦,倒象有成見似地;兩位以為我的看法如何?」 李、薛都能意會,他指的是曹彬。以樞密承旨升任樞密副使,倒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只是接王仁贍的缺,榮枯相比,益覺顯然,未免令人難堪。而況蜀中將領的功罪,猶待宰相平章;混沌未明之時,曹彬先被薦升官,明明是認為他有功無過,所以說是「像有成見」。 「則公深謀遠慮,真不可及!」李崇矩衷心敬服地讚歎著。 「等王全賦一到,傳問的便是我們三個人。我想,」趙普徐徐說道:「我們須有一個定見。」 這話就讓薛居正和李崇矩都難索解了,有功有罪,全看事實而定;何可先有定見。 看他們有困惑的神色,趙普便又說道:「國家培植將材不易;而況北漢、南唐都未臣服,用兵之時還多。所以,能保全的還得要保全。」 「則公此論甚是。」薛居正表示贊成。 李崇矩卻有不同的看法:「官家一再面諭,要整飭紀綱。」他是善意勸告:「不知則公看出聖意沒有?」 「自然,我也知道!」趙普閑閑地說:「官家仁厚,一心以黎庶為念;說到頭來,我倒覺得不如皇弟英察,擅於將將。」 原來如此!李崇矩心中有數,皇弟光義有布恩之意,趙普不過承皇弟的意旨而已。 ▼第三十章 「又是這玩意!」趙普將手中的一張訴狀,往桌上一摔,憤憤地說。 事與願違,他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開脫王全斌等人的罪名;偏偏告狀的人特別多,有蜀中的百姓,也有平蜀部隊中的官兵,起先不敢告,一等大軍班師,更聽說皇帝要對失職將領治罪,於是「五毒齊發」了! 紙裏包不住火,趙普不敢隱瞞這些訴狀;而且也瞞不住,訴狀不一定投入兩府,從門下省、從皇城使、甚至從富門上,都可轉達御前。皇帝自然生氣;偏偏王仁贍不知趣,上了一道極不得體的奏疏。 「王仁贍在家幹些什麼?」皇帝問趙普。 「在家閉門待罪。」 「哼!」皇帝冷笑:「他何嘗自覺有罪?你看見他這道奏疏沒有?」 趙普對王仁贍頗為不滿,因為自王全斌以次,他一個個數著指陳,哪個收受賄賂,哪個強娶民女,用意要表明他的過失,並非不可原諒。由於是一起共事的人的指責,罪證格外顯得有力,愈使趙普難以著力。但話雖如此,為了執行皇弟的意旨,他仍舊不能不替王仁贍說好話。 「王仁贍的原疏,臣己閱看。措詞憤激枝蔓,甚為失體,亦不無言過其實之處。臣親訪班師將士,也很有人說他應變有方的。」 「變亂是他激出來的,應變有方,怎麼還能說是他的可稱之處?你傳諭找他來,」皇帝憤慨地說:「我非問他個心服口服不可!」 在王仁贍來說,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可惜有一句話,他無詞以解,皇帝問他:「你娶李廷珪的家伎,可有其事?又開車德庫擅取金寶。這些難道工全斌也有過?」 這是無法強辯的事,王仁贍只有伏地請罪了! 「你總算說了一句良心話,」皇帝念著他奏疏說:「『清廉畏慎,不負陛下者,曹彬一人耳!』」 「是,只有曹彬一人。」 「這又是你昧著良心說話了!難道劉光乂也跟你們一樣?」 「陛下明見,劉光乂若非曹彬處處諫勸,必不能如此安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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