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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我常在想,當初如果你我各領一路;此刻已經班師回朝。現在麻煩可就大了!」劉光乂皺著眉說:「不知哪一天才得回京?回京又不知禍福如何?」

  「也想不到許多!於今唯有盡力補過。盼望王都帥,今天好好打一仗。」

  「就怕他無用武之地。」劉光乂說:「如果全師雄的兵,都往川東逃;王都帥豈非空等。」

  「不會!決不會空等。」

  「何以見得?」劉光乂問道:「其有說乎?」

  「是的,有個說法。」曹彬答道:「全師雄也有各路探馬,聽說康延澤在東面,知道他不好惹,自然往西面逃過去!」

  「這話不錯。其實我們可以送個信給王都帥;就怕傷了他的自尊,反嫌我們多事。」

  「副帥說得是!不過王都帥這一次是下了破釜沉舟的決心,必不疏忽;到時候我們再跟他聯絡,請他注意。這樣,就無所謂傷他的自尊了!」

  說到就做,曹彬立刻把張惠龍叫到身邊,指點地形,告訴他將要出現的戰事,是怎麼樣一種景像,到了那時候,他該做些什麼?

  張惠龍已閱歷得很老練了,心領神會地不斷稱「是」,最後才說了句:「我得跟張指揮使去要一匹快馬預備著。」

  「對了!要一匹快馬;如果張指揮使那裡抽不出來,你就騎我的馬去。」

  「是!」張惠龍行禮告退,自去準備。

  看看天色,已過拂曉;張廷翰和李進卿亦在此時接踵來報,一切部署,皆已就緒,只待令下,便可進攻。於是曹彬作了一個口頭上的查察,逐項詢問,得到了滿意的答覆,他向劉光乂作了個請示的眼色。

  「仍舊上那座小山崗!」劉光乂道:「那裡四下都瞭望得到。」

  「副帥,那地方太觸目了。」李進卿說:「請副帥、都監,還是到竹林後面去督戰。」

  「竹林後面倒是萬無一失,只是一無所見。」劉光乂固執地:「不要緊;城上的弩箭,射不到我,最多拿幾面藤牌擋一擋箭。」

  「對了!」曹彬向李進卿說。「你派二十名弟兄,跟我們一起走。」

  李進卿自然遵命照辦。等劉光乂和曹彬上了小山崗,二十名士兵,各奉大號藤牌,翼衛主將;劉光X掃視四周,只見城上忙忙碌碌,全師雄的部下,也在備戰,但忙得雜亂無章,旗號不整,守卒散漫,看樣子不堪一擊,那就不須再多作顧慮了,回頭說一聲:「放箭!」

  於是一枝鳴鏑,直上青天,發出尖銳的呼嘯聲;接著竹林後飛起來一隻油壇,曳著綱繩,斜著拋落,落在新繁南城腳下。

  「雖不中亦不遠矣!」曹彬表示滿意:「下一炮一定可以打到城裡。」

  第一「炮」原是測探距離,看著還差一點,只把石炮的繩子絞緊一些,放鬆時使得彈力略略增加,自然落入城內。

  這時張廷翰的馬軍已經出動,分東西兩隊疾馳,鐵蹄奔騰,聲如密雨,掀起半天灰沙;經過新繁東、西兩城門時,朝城上放了一排箭,也不問它有無著落,飛快地越過城垣,然後撥轉馬頭,又沖回陣地。這一往返,原是示威,卻也是示敵以並無真個用兵之意,所以看來像是遊戲。

  接下來就非戲耍了,已發射四枚油壇從竹林後面飛出來,直向新繁城中落下;接著又是四枚——八柄石炮,輪番施放;然後是左右兩翼的火箭齊發;它的準頭自比石炮來得有把握,十之七八射入城中,但一時沒有動靜,反是城上的還擊,相當利害,居高臨下,易顯威力、箭技和飛蝗,如雨而至;除卻石炮藉竹林的掩護,可以不受影響,此外莫不大感威脅,尤其是馬軍,目標較大,藤牌護得了人護不了馬,張廷翰不能不下令,暫時退後,避到新繁城上的箭所射不到的地方。

  劉光乂和曹彬從幾面藤牌交護的空隙中,仍能看到全盤戰局;但所看重的地方不同,劉光乂注意自己人,曹彬卻注視著城上,儘管來勢洶洶,其實等於無的放矢,亂射一氣,無非糟蹋了箭枝,同時也充分說明了那些被裹脅作亂的「蜀軍」,根本就沒有什麼訓練,更缺乏實地作戰的經驗。這樣的敵人,臨之以大軍,如果照秦朝留下來的計「首功」的制度,以殺人多寡定功勞大小,可以全數消滅,便真個有傷天和了。

  曹彬這樣在轉著念頭,自然而然就有了應付的辦法,「副帥,」他說。「城中快要起火了j配合火勢,發動反攻,一舉可以成功。我看頂要緊的是把聲勢搞大些,一下子就可以把對方嚇倒。」

  「慢慢!」劉光乂說:「我軍雖被壓制,士氣不會受影響。如今反倒欲揚先抑的蓄勢,等城上箭放得差不多了,我們這裡蓄足了勁再動手,事情就更順利了。」

  「是!」曹彬很佩服。「副帥的看法確實高明!」

  於是劉光乂又派兵傳令李進卿和張廷翰。暫時不加理會,只看鳴摘再響,一齊動手。李、張接到命令,隨即轉達部下,大家都知道成功就在此一舉,個個聚精會神,把自己任務中該準備的事項,檢點又檢點,靜待總攻令下。」

  城上射下來的箭少了,稀稀落落,根本不生作用;但劉光乂仍舊不肯下令。這倒不是為了蓄勢,而是要使城上的人迷惑,搞不清官軍是怎麼回事?不過這段辰光也不長,因為城中已冒出黑煙、火光;油壇和火箭的效用已經發生,無法再緩。

  「放箭!」劉光乂大喝一聲,拔出腰中的劍,向上一揮,同時喊道:「帶馬!」

  話剛出口,鳴鏑已起,宋軍無不興高采烈,首先是一直埋伏著的床子弩發揮了威力,直射城頭,立刻便倒了好些人。接著油壇和火箭,流星趕月般,射入城中;因為城中原已起火,這時火上加油、油上又加火,霎時間黑煙彌漫,卷舞出無數桔紅色的火焰。而宋軍的雲梯車和馬隊,亦往前推出;馬隊只在南城腳下,循東西方向,來回賓士,而且拉弓在手,卻不放箭,這威嚇的姿態就相當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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