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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王全斌不甚識字,凡有公牘,都由幕職官念了,請示處理辦法,所以他人是看公事,在王全斌便叫「聽公事」!

  「等一下!曹將軍在此。」

  「都帥,」曹彬趕緊接口:「不必為我耽誤公事。」

  「好吧,」王全斌揚著臉對陳鍾說:「我聽!」

  老軍端來一張矮幾、一個錦墩,設在側方,陳鍾告罪坐下,開始念公牘給王全斌聽。

  「第一件,豐德庫被盜,捕獲竊賊七名,失錢五萬,業已追回兩萬——」

  不等陳鍾念完,王全斌就說:「移府!」

  「移府」是移成都知府呂余慶去辦,陳鍾答應一聲,把這件公文往一旁放下;待要念第二件時,曹彬開口了。

  「都帥,不問問竊賊是什麼人?」

  「那還用問?」王全斌苦笑道:「一問,彼此就難為情了。」

  曹彬懂他的意思,那七名竊賊不是受了崔彥進和王仁贍的指使,便是受他們的包庇。「既然如此,」他說:「移府似乎不妥。」

  「怎的不妥?詣旨只教我管軍政,呂參政管民政;豐德庫早已移交過去了。」

  「話是不錯。」曹彬答道:「犯案的人有軍職,呂參政依舊得行文到都帥這裡來要人。」

  「等他來要再說。」

  「請問都帥,怎的叫『再說』?」

  「那還不容易明白?」王全斌輕蔑地答道:「看那七人個的『長官』怎麼說?他們願意交人就交人,不願意交人,自己想辦法去搪塞。」。

  「都帥!」曹彬把身子往後一仰,徐徐說道:「我又要說一句『逆耳之言』了!」

  王全斌不響。陳鍾便拿起第二件公文,剛要念時,又被阻止——這一次是王全斌。

  「慢著。」他說:「先辦第一件,把那七名竊賊移送到成都府。另外給呂參政去一紙公文,請他依法嚴辦。」

  曹彬動容了,肅然離座,朝上一拜:「都帥,我致敬!」

  「莫如此,莫如此!」王全斌亂搖著手:「增我慚愧!」說完,示意陳鍾念第二件。

  「是!」陳鍾響亮地答應著;他的精神也來了,一天兩遍念公事,王全斌聽完,多無明確處置,念了也是白念。能像此刻這樣有決斷,念的人就有勁了。

  陳鍾念一件,王全斌處理一件,有為難的地方,便與曹彬商量;片刻之間,二十多件公事都有了著落,陳鍾非常興奮,帶著滿面笑容,抱牘下堂。

  「國華,」王全斌欣慰而感慨地:「你看,士氣馬上就不同了!」

  曹彬笑笑不答,因為他覺得說什麼話都不合適;同時也不需要再說什麼,王全斌已經在糾正自己了。

  「閒話少說。國華,我要跟你借將。」王全斌說:「不知道你跟光義肯不肯放?」

  「都帥的話言重了。」曹彬答道:「兩路人馬都歸都帥指揮,想調用什麼人,只管下令。」

  「都像你這樣不分彼此就好了。」王全斌皺眉說道:「我現在痛苦得很!直屬的部隊,竟不知哪一個可用?能打仗的,紀律不好;派出去擾民有餘,叫人不能放心。

  「何致於如此?」曹彬笑道:「康延澤不是很好嗎?」

  「也差不多就是他一個。」王全斌接下來說:「我想調你那裡的張廷翰來用,你看如何?」

  「自然遵令。不過我要請問都帥,預備派張廷翰什麼任務?」

  「張廷翰的馬隊,驃悍得很,我想讓他出擊雙流,好好沖一陣,先把南面肅清了再說。」

  曹彬沉吟未答。他的想法是要整頓軍紀,全面部署;然後以收民心、揚軍威雙管齊下的辦法,一舉消滅叛亂。只派精銳出擊,雖勝不能收功;而且在各求自保、彼此觀望的情勢下,就是勁卒,亦未見得能夠獲勝。

  「怎麼樣?」王全斌問:「你想來別有所見。」

  「是!」曹彬把他的意思,坦誠地說了出來。

  「不錯,不錯!」王全斌一疊連聲地說:「我正就是這麼在做。不過眼前的士氣要維持,閉城而守,過於示弱,所以我必順要讓廷翰替我打個勝仗。」

  聽他這麼說,曹彬不便再持異議,答應第二天就把張廷翰派過來。

  22

  第二天一早,成都文武官員,以參知政事呂余慶和西川行營都部署王全斌為首,齊集位居鬧市的成都府衙門大堂,等候欽使宣旨。呂余慶為了要讓成都百姓,瞭解朝廷整飭綱紀、安撫黎庶的德意,特意叫戶曹參軍,通知鄉約地保,准許百姓到成都府衙門來聽宣旨。

  因此,呂余慶又跟王全斌商量好,特意多等一會,等老百姓聞風而至,聚集得多了,才派儀衛去迎欽使;丁德裕在鼓樂前導、衛士簇擁之下,騎一匹高頭大白馬,手捧黃封,得意洋洋地迤邐而來。一到成都府衛門,呂余慶和王全斌率領文武僚屬,把他迎了進去;只見大堂上已設下香案,丁德裕便上堂在正中一站,口中喊道:「接旨!」

  於是堂下吏役應聲高呼:「接旨——」

  鳴炮鼓樂,鬧哄哄地亂過一陣,丁德裕把昨天宣的詔旨,重新大聲宣讀了一遍;接下來要遵旨處分米光緒了。

  移開香案,鋪設公堂,一共是六個人會審:呂余慶、王全斌、劉光乂,崔彥、王仁贍、曹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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