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陽 > 大將曹彬 | 上頁 下頁 | |
二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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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今岩也點著頭,同時向曹彬遞了一個眼色,表示他也覺得單虞候提到的情況,有些用處。「好了!」曹彬滿意地向單虞候說:「請你回去吧!」 等他一走,曹、王兩人促膝密談,第一步先商量人選,王今岩認為人數不宜過多,至多四個人就行了;但這四個人都要矯健沉著,有空手奪白刃的能耐。 「好。」曹彬答道:「張惠龍從小練過拳腳,算他一個。其餘的你自己去挑好了。」 「我自己是一個——」 「不!」曹彬突然打斷他的話:「你的身份,不宜深入險地。」 「不是我去,這件事辦不成。而且……」王令岩極有信心地說:「在我看,如履平地,無險可言。」 曹彬未即回答,「先鋒都監」不是偏裨小校,萬一在南陵渡事敗被擒,損了軍威,猶在其次;蜀軍從他口中得知錦州路的全部作戰計畫,豈非敗壞大局?這個責任太大了。 王令岩最機警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覺他的態度奇怪,便忍不住追問一句:「都監想到了什麼?何妨見示。」 「我在想,做事往好的地方去著力,可也要往壞的地方去打算。南陵渡之行,倘或失敗,會有怎麼樣的結果?」 「那無非犧牲性命而已。」 「令岩!」曹彬正色說道:「須知世間亦有求死不得的時候。果然到了那樣的地步,其餘三個,無關大局;而你的關係太重。」 這一說王令岩明白了!心裡自然不大得勁;但也佩服曹彬的思慮周密。只是在自己這面說,此時如何能夠提出保證,說臨危之際,決不會辱命呢? 想了半天,也真個無奈,唯有這樣回答:「都監,此時我說什麼也無用。一個人到了那種關頭,如何自處,要事後方知。倘或都監相信我,便讓我去;不相信我,我亦不強求,不過——」 「怎麼?」曹彬關切地看著他:「請往下說。」 「我覺得可惜。」 「試言其詳。」 「這是出敵不意的一條奇計,我已經通前徹後想過,我去,有八分把握。別人——我還想不出還有誰可去?這條奇計,只怕成了紙上談兵。」曹彬心裡在想,用兵原無萬全之策。照王令岩平日的情形來看,是個忠義慨像之士,那就說不得只好賭一注了。 於是他微笑著點點頭說:「不見得是紙上談兵。」 「怎麼呢?」 「我讓你去。」 王令岩原以為他另外想到了人,哪知任務畢竟落在自己雙肩,驚喜之餘,不免有感激知遇之感! 「都監!」他激動地說:「我必不辱都監之命。成功當然最好;敗則我必不失軍人的體面——只老母在堂,將來請都監分心照應。」 「哪談得到這個?」曹彬笑道:「有八分的把握,還道什麼?且談正事!」 於是接著談行動的計畫。其中要造一封假書信,封蠟丸;這封書信,要騙得袁德宏能夠相信,否則就近不了他的身。」關係重大,所以由曹彬親自動筆,斟酌盡善,才找來謹密可靠的人,抄寫了製成蠟丸書。 經過一天的準備,行動開始了。最先出發的就是王令岩他們那一組四個人,動身以前,都集合在曹彬船上——另外的那兩個人原籍都是巴蜀,這因為一則潛身向西,借重他們的鄉音,可得許多便利;再則袁德宏問起來,王令岩可以說他們因為思鄉心切,所以引誘他們自宋軍脫逃,作一個嚮導。 曹彬細看了那兩個人,都是謹厚可信任的樣子,覺得滿意。「令岩!」他問:「你把我的意思告訴他們了?」 「是的。我已經跟大家說了,活捉了袁德宏,連升三級。」 「這是你們成功立業的好機會!」曹彬對那兩個人說:「只要小心謹慎,處處聽王先鋒的話,事可必成。」說著轉臉喊了聲:「張惠龍!」 「有!」張惠龍又說:「報告都監,我現在改了處了,叫吳惠龍。」 「好,暫時改姓。」曹彬突然指著王令岩,聲色俱厲地問那兩個人:「他叫什麼?」 「是我們劉大哥。」那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回答;神色都略有些慌張。 但這一絲慌張,其實是很自然的現象,曹彬十分滿意地說:「對了!是要這樣才好。我再看看你們都帶些什麼東西?」 大家都把系在腰裡的一個長條形的包袱打開,裡面除了一兩件換洗的衣服,就是銀子;每人都有二、三十兩——當然,要逃亡了,還不把所有的餉銀都帶在身上?這樣的偽裝,也是很合理的。 「很好。我把蠟丸書給了你。」他一面對王令岩,一面從袖鬥裡把蠟丸取出來,但就在要交到王今岩手裡時,失聲叫道:「啊!錯了,錯了。差一點誤了大事!」 王令岩心中一驚,不知出了什麼錯?但他的表面很從容,「那裡錯了?都監!」他問。 「不是你們錯,是我錯了。」曹彬指著蠟丸問道:「你可曾發覺,錯在那裡?」 這一提示,王令岩再要想不明白,那就不配擔當那樣的任務了。「這蠟丸,」他說:「應該像是汴梁帶來的了!」 「正是這話。」 蠟丸是用的眉州所產的白蠟,正如當初趙彥韜的蠟丸顏色,為曹彬察知來源那樣;用本地的白蠟,便是偽造的一大證據,就算袁德宏疏忽,他部下總有細心的人,識破機關,萬事全體。 於是,到兵器庫中去取制火箭用的黃蠟,重新封裝蠟丸,由王令岩秘密藏好,拜辭曹彬,隨著巴東縣令代為安排的一幫客商,自巫峽南岸,往南陵渡進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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