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陽 > 大將曹彬 | 上頁 下頁
二四


  「不行!」曹彬搖搖頭:「你又不識水性,我怎麼能派你?你自己白送了命猶在其次,耽誤了大事,我怎麼向副都部署交代?」

  「不識水性也不要緊。活捉袁德宏,本用不著識水性。」

  「胡說!」曹彬有些生氣:「人家是水師的頭腦;我自然也要派水師弟兄去對付他。」

  「為什麼呢?袁德宏又不會住在戰艦上。」

  「你怎麼知道?」

  「都監不是剛在會上報告,說袁德宏的部下,訓練久已荒廢。這樣,」張惠龍根從容地說,「袁德宏不舒舒服服地住在岸上,為什麼要住起居不方便的戰艦?」

  一句話問得曹彬啞口無言。起初自己笑自己,連這麼點淺近的道理都想不透,只以為水師將領,一定住在戰艦上,思路鑽入了牛角尖,繼而又頗猶豫于張惠龍,居然能抓住自己的漏洞;終於大感欣然,不住點頭,說了句:「你真個有些長進了!」

  張惠龍聽這口氣,急忙追問一句:「都監,那,那你老是准了我了?」

  「好吧,算你一個。不過,」曹彬神色嚴肅地說,「你可要弄清楚,這不是逞能的事,更不是什麼好玩的事,膽大心細,一步都錯不得。」

  「是!」張惠龍也盡斂笑容,戒慎的答道,「我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於是曹彬遣他把先鋒都監三令岩請了來議事。王令岩為人生得深沉機警,一身是膽,最宜於擔當這種機密的任務。

  說也真巧,張惠龍一跨出前艙,踏上甲板,就發現王令岩站在岸灘上,大聲喊道:「王先鋒,王先鋒!都監有請。」

  王令岩揚一揚手,踏上跳板,到中艙見了曹彬,靜聽命令。』

  「請坐,令岩!」曹彬放低了聲音說:「我有個任務想給你。如果你不願意,不妨實說,我還有候補的人。」

  「是到南陵渡?」

  「對了。你從何得知?」

  「我聽高老將軍一說,心裡就在想,都監一定會想到我。」王令岩管自己又說:「上啟都監,我已有準備。」

  曹彬舒暢地笑著:「痛快!痛快!」他說,「那我就不用多說了,先聽你的。」

  「是。」他這樣答應著,卻不再開口,只看了張惠龍一眼;顯然的,他的話不能讓第三者與聞。

  「喔,令岩,」曹彬指著張惠龍:「你把他也帶了去,我已經答應他了。」

  王令岩這下放心了,向張惠龍就笑一笑示意,轉臉對曹彬說道:「都監,我的辦法是想詐降告密,這樣才見得了袁德宏的面。」

  曹彬想了想,暫不作決定,「你說下去!」他吩咐。

  「我想先請都監告訴我,趙彥韜、楊遇和孫蠲容貌、聲音以及他們被捕的經過。」

  「這是為何?」

  「詐降必有個原因,這個原因要讓袁德宏深信不疑,必得出乎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才能使他聳動。因此,我要說,我是趙彥韜佈置在歸州路宋軍中的一著棋——這樣我就得瞭解趙、楊、孫三人的一切,愈多愈好。」

  「這倒是有點匪夷所思了;不過倒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一著好棋。但有一層,蜀中只知趙彥韜等人,都已不屈而死。如何又能派你埋伏在歸州路?」

  「這不妨。我會告訴袁德宏,趙彥韜是詐降,他本人現在鳳州路宋軍中當嚮導,誘宋軍深入;宋朝只當他是真的投降,怕他在蜀中的眷口性命不保,故意說他不屈而死。」

  「嗯,嗯。虛者實之,實者虛之;兵法上行間原有正正反反許多層次,只要話編得圓。但說到頭來,如果我是袁德宏,怎又能信你真的是趙彥韜所遣派?」

  「這就要請教都監了。」王令岩說:「蜀中當初派趙、孫、楊諸人到汴梁來刺探軍情,預先總規定了聯絡的方法。都監請仔細想一想那個方法是什麼?照他的方法辦,袁德宏不能不信。」

  「啊,不錯。不過我記不得了,等我找個人來問問看。」這個人是樞密院的一個虞候,姓單;當初趙彥韜等人歸降,把他們隱藏在一個秘密的地方,派了四個人陪伴,其中有一個便是這單虞候。他們的任務,除了看守招待以外,還要用閒談的方式,打聽蜀中的情形;曹彬想到他們相處日久,瞭解較深,或者趙、孫、楊三人中,有人提起過這種秘密通信的方法,亦未可知。

  把單虞候找來一問,他一時無從回答。但是,他也不是沒有用處;王令岩要瞭解趙彥韜他們的聲容笑貌、家世經歷,以及如何出蜀,使命何在?這些情形,單虞候比誰都瞭解得清楚;正好為曹彬代勞,細細說與王令岩。

  話頭一開,封藏著的記憶也打開了,越說越多,越想越明白,終於單虞候欣慰地說:「對了,我倒想起一件事來了。」

  一看就知道,王令岩想要知道的秘密通信方法,已有著落。

  「趙彥韜跟我談過鎮守夔州的高彥儔,說王旭遠很妒嫉他的威名;為了想削他的權,另外派了一名姓文武的武的監軍到他那裡。這個監軍在夔州跋扈得很,但因為是王旭遠的人,高彥儔拿他沒有辦法。這——」單虞候說:「楊遇和孫蠲也這麼說。」

  「喔,這倒是很有用的一個消息。」曹彬別有意會地想了一下又說:「那個監軍叫武守謙。」

  「對了,武守謙,武守謙!」單虞候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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