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高陽 > 瀛臺落日 | 上頁 下頁 |
| 一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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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難!」 「這會兒呢?」張之洞又問:「精神如何?」 「早上總比較好一點兒。」李蓮英緊接著說:「王爺跟各位大人,想必有話?我請大格格到床面前代奏。」 「不!」載灃另有意見:「你請大格格跟皇后商量,我們的意思,想把慶王請回來,看合適不合適。」 「皇后去伺候皇上了,不在這裏。」 這可是絕大的新聞,皇帝與皇后一年說不上十句話,平日望影互避,此刻卻說去伺候湯藥,豈不可怪! 當然,誰也不肯道破自己的感想,李蓮英卻又說話了:「我看去請慶王回京這件事,王爺跟各位大人可以作主。」他說:「如果一定要請旨,還是得大格格代奏。」 「就請大格格代奏吧!」世續代表回答。 於是,李蓮英一哈腰,轉身而去。過了好久,方始回來答覆:「老佛爺說『好!還得快。』」他向醇王看了一眼,似乎想說什麼,但終於還是沉默。 「那好!」張之洞說:「馬上派專差下去。」 「要快,」袁世凱說:「可以打電報!」 「啊,啊,不錯!」 正當大家要轉身離去時,李蓮英拉著世續說道:「世中堂,請慢走一步,我有話跟您老回。」 「你說吧!」 「這兩天是要緊關頭,」李蓮英等別人都走了,才放低聲音說:「崔玉貴忽然要告幾天假,說是跟皇后回過了。既然皇后准了,誰也不能攔他。不過,如今的情形不同,萬一出了什麼事,我一個人可照應不過來。我想求世中堂派人跟崔玉貴去說,能銷假就銷了假吧!」 「還有這麼一回事,我倒不知道。」世續問道:「他是那天告的假?」 「前天。」 「好!我派人跟他去說。」世續又問:「上頭的病,到底怎麼樣?」 「是說老佛爺?」 「是啊!」世續也是極低的聲音:「你只跟我一個人說!到底怎麼回事,大家也好有個預備。」 「不行了!那面跟這面,」李蓮英向外面指了又向裏面指: 「都是一兩天事!」 世續好半晌作聲不得,最後問一句:「怎麼皇后忽然上瀛台去了呢?」 「非皇后親去守著不可!」李蓮英說:「夫妻一場嘛!送個終也是應該的。」 李蓮英的聲音很怪,彷彿要掩飾哽咽,所以語音完全變過了。世續突然打了個寒噤,掉頭就走。 ▼第十五章 回到軍機大臣直廬,世續發現大家都以期待的眼色望著他,內心不免警惕,但表面上很沉著,只問袁世凱:「催慶邸回京的電報發了沒有?」 「發了。由馬蘭峪總兵轉交。」袁世凱緊接著說:「有件大事,要等中堂來商量,外面只知道聖體違和,可不知道病勢日增,萬一出了大事,似乎太突如其來了,難免引起猜測,是不是該先透露一點什麼?」 世續明白,大家都在猜想,他一定已從李蓮英那裏,獲知兩宮病情真相,所以要等他來作一個決定。這是件極有關係的事,千萬不能說錯一個字。 因此,他想了一會答說:「皇上的病,既有明詔由各省薦醫,似乎天下臣民也都知道,病勢不輕。」 「可是,如今情形不同了!」 「我看,只有再降明詔,緊急徵醫。」張之洞突然提議。 「這意思是,」袁世凱問:「危在旦夕了?」 張之洞不答,卻問世續:「如何?」 「杜鍾駿不是說了嗎?」世續很圓滑地閃避著。 儘管他不肯說實話,無形中卻等於同意了杜鍾駿的看法,於是張之洞轉驗問道:「王爺看怎麼樣?」 「可以!」載灃點點頭,「香濤,就是你動筆吧!」 於是張之洞提筆來擬旨稿,寫一張傳觀一張,等他寫完,大家亦都看完,袁世凱躊躇著說:「事到如今,也無所用其忌諱,哀詔是不是也得早點預備?」 聽得這話,醇王並無表示,張之洞卻有哀戚之容:「且緩,且緩!」他說:「總得皇上自己交代,才能恭擬。」 世續心想,皇帝大概自己不會交代什麼了。不過一旦駕崩,也許能在寢宮中發現他生前留下的筆跡,然而那也必是不能宣佈的文字。 不過,這下倒是提醒了載灃,他說:「我看,就是這道緊急徵醫的上諭,也得寫個奏片請懿旨吧?」 「是的!」張之洞答應著,動手又寫了個奏片,喚了軍機章京來,連同旨稿一起謄清,用黃匣子送了上去。 由於軍機章京特為關照,是軍機處的奏片,內附上諭稿,必得請懿旨定奪,所以內奏事處不敢怠慢,立即送到福昌殿,面交李蓮英,同時將附帶的話,照實轉告。 「是什麼上諭?」李蓮英先問。 「那可不知道了。」 李蓮英頗感為難,因為慈禧太后氣息奄奄,話不說不動,那有精神來看旨稿?雖知決不會是長篇大論的軍國重務,然而必得請懿旨定奪,可知是件極有關係的大事,倘或觸犯忌諱,於病體大為不宜。 當然,最乾脆的法子是拿裏面的文件看一看,但擅拆黃匣是一行大罪,倘或認起真來,無詞以解。如今自己正是憂讒畏譏的時候,說不定一兩天內就會改朝換代,是誰掌權,還不得而知,也許走錯一步,就會惹來一場大禍!反正謹慎小心總不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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