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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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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候,慈禧太后已帶著大總管李蓮英、二總管崔玉貴,以及大批的太監、宮女,由寧壽宮出蹈和門,進蒼震門到了「西六宮」之一的景仁宮。 景仁宮是珍妃的寢宮,亦是皇帝經常臨幸之地。珍妃得報,心知慈禧太后的來意不善,深怕錯了禮數,又遭譴責,趕緊出宮跪接。慈禧太后卻理都不理,讓李蓮英攙扶著,上階入室,往正中所設的寶座上一坐,隨即喊道: 「崔玉貴!」 「喳!」崔玉貴的嗓子,雌音特重,加以高聲應答,亢直尖厲,入耳令人心悸。跟在後面的珍妃,不由得皺了皺眉。 不過,她總算搶了個先,越過捧著個大肚子的崔玉貴,跪在慈禧太后面前說:「奴才給老佛爺請安!」 慈禧太后沒有理她,偏著臉對崔玉貴喝道:「你們給我搜!」 搜甚麼是早就關照過的,崔玉貴又是嗷然一聲:「喳!」回身招一招手,直奔珍妃臥室,抽出皇帝常用的一張書桌的抽屜,拿起來往桌上一倒,那些拆散了的鐘錶之類的雜物,仍舊一抹一掃,歸入原處,所有的文件,用塊黃袱,一股腦兒包了起來。 搜完書桌,又搜珍妃的妝台與枕箱,所獲亦頗不少。前後不過一盞茶的工夫,便可覆命,而珍妃仍然直挺挺地跪在冰涼的青磚地上。 「帶回去看!」慈禧太后又揚著臉問:「誰是這兒管事的?」 景仁宮的首領太監,趕緊奔過來跪倒,自己報告:「奴才孫得祿給老佛爺磕頭。」 「你主子不孝!打這兒起,停了『月例』的首飾衣服,省得她成天打扮得花裏胡哨的,迷得皇帝顛三倒四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幹甚麼?」 「喳!」孫得祿大聲答應,不由得轉臉去看珍妃。 珍妃噙著兩滴眼淚,卻就是不掉下來。慈禧太后冷笑著問:「怎麼著?敢情你還不服?」 「奴才都沒有吭氣。」珍妃回答的聲音,既快且急。 「你們聽聽!」慈禧太后看著李蓮英,「還跟我頂嘴!」 「珍妃那裏敢!」李蓮英是怕慈禧太后過於生氣,大家都不安逸,所以緊接著說:「主子謝恩吧!」 珍妃很識好歹,知道李蓮英在迴護她,倒不能不領這個情,便即碰頭說道:「奴才有不是,儘管請老佛爺責罰,只求老佛爺別動氣!」 「哼!」慈禧太后答說:「別口是心非吧!你們都巴不得我早死!老天爺有眼,偏教我硬朗,偏教你們不得遂心!」 說著,霍地起立,為了表示自己硬朗,大步從寶座的踏腳上跨了下來。就在這時候,外面傳呼:「萬歲爺駕到!」 皇帝是朝服閱完了「祝版」,回景仁宮來換常服,順便要取幾件臣下所上建議新政的密摺,預備到養心殿召見輪班的「四京卿」。一到宮門,發現慈禧太后的軟轎,想要抽身躲避,已自不及,只能硬著頭皮,下轎入內。 進得宮門,就看到慈禧太后站在廊上,雙膝便不由自主地彎了下去。 「起來!」臉板得一絲笑容都沒有的慈禧太后說:「我有話問你。」 「是!」皇帝掙扎著站起身來。 「你要殺榮祿是不是?」 皇帝大吃一驚,不知道慈禧太后從那裏得來的這個消息?不過他立即想到,不宜也不能抵賴,便硬著頭皮答一聲:「是!」 「你為甚麼要殺他?」 這又是極難解釋而又不能不答的一件事。人言藉藉,多說九月初皇帝奉太后巡行天津閱兵時,榮祿將有廢立之舉。只此一端,以皇帝的權力,便可先發制人,但如未奉懿旨,榮祿那敢如此?所以持此罪狀作為殺榮祿的理由,便等於表示與慈禧太后亦不能兩立。 有此顧忌,語多窒礙,加以在積威之下,越發訥訥然不能出口。遇到這樣的情形,慈禧太后向來不容他從容考慮,又問:「你是派誰去殺榮祿呢?是派袁世凱嗎?我告訴你吧,人家把你給賣了。」 原來是袁世凱告的密!然則譚嗣同所建議的,派袁世凱兵圍頤和園一事,慈禧太后當然亦知道了。轉念到此,渾身發抖,牙齒震得格格作響。宮女們大都不忍看他這副樣子,卻又不敢轉臉相避,只好垂著眼看地面。 「你算明白過來了吧!傻哥兒,你不想想,今天沒有我,明天那有你!憑你,就能壓得住嗎?走吧,跟我上西苑去!」 語氣突然緩和了,可是誰都知道,並非吉兆。面如死灰的皇帝,蹣跚起身,上了轎子,跟著慈禧太后向西,過了金鰲玉蝀橋,折而向南,行近德昌門,太監來傳懿旨,讓皇帝在瀛台待命。鳳輿卻一直抬到勤政殿。 殿前朝房中,慶王、榮祿與全班軍機大臣都在候駕。不一會「叫大起」,軍機與其他大臣同時召見。於是禮王世鐸領頭,慶王居次,其餘按官階分先後,成單行緩步上殿。 行完了禮,慈禧太后開口喊道:「榮祿,袁世凱告訴你的話,你跟大家說了沒有。」 榮祿跪行一步,向上回奏:「奴才已經說給禮親王跟軍機大臣了。」 「你們的意思怎麼樣?」 像這樣的詢問,照例應由禮王答話,但他名為軍機領袖,實際上只是擺個樣子,很少在御前陳述一番見解,或者出個主意。遇到這樣的大事,更不敢胡亂開口,只朝上碰頭答道: 「剛毅有話,跟老佛爺回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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