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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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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恭王答道,「新募這一軍,開拔之前,由湖北在部撥邊防經費項下照撥,到防以後,戶部另外給他籌餉。」 「左宗棠呢?」慈禧太后問到寶廷的奏摺,「他到底在西北多年,讓他到京裏來當差,這個主意也不錯。不過,他來了讓他幹甚麼?在西北,又找誰替他?這些,你們都想過沒有?」 恭王自然想過,也跟大家談過。主戰一派自是極力贊成此議,以為左宗棠入參大計,足以增加聲勢。而主和一派居然亦眾口一詞,說寶廷的主意很高,這就另有文章了。 左宗棠在西北,雖非「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以專閫之寄,調兵遣將,把局勢搞得劍拔弩張,軍機處無從遙制,也頭痛得很。如今內調入京,明為尊崇,其實羈縻,和戰之計,反倒容易控制。至於左宗棠到京,派甚麼差使,以及西北軍務由誰接替?當然也有安排。 「回聖母皇太后的話,左宗棠原為東閣大學士,將來到京,是不是派在軍機上行走?另外請旨。至於新疆軍務,自以左宗棠保薦為宜。」 「咽。」慈禧太后點點頭,覺得有些支持不住,便即問道: 「還有甚麼事要談?」 「張之洞有個摺子論海防,牽涉的事項甚多。」說到這裏,恭王特意停了下來,要看慈禧太后是何表示,再作道理。 「那還是你們談吧!」慈禧太后說道:「張之洞倒是肯用心,肯為朝廷出力的人。」 就這一句話,便等於已作了裁決,凡有所奏,應該盡量採納。因而恭王答應著說:「臣等仰體聖意,拿原摺逐款商量停當,奏聞取旨。請聖母皇太后先回宮吧!」 於是慈禧太后先離座回長春宮。接著便送進來一個黃匣子,裏面是經她裁定的兩案,寫旨呈閱。 第一道是明發上諭: 「諭內閣:前有旨將崇厚暫免斬監候罪名,仍行監禁。諭令曾紀澤將應議條約,妥慎辦理。茲據總理各國事務衙門,接到曾紀澤電報,現在商辦一切,懇為代奏施恩等語。崇厚著加恩即行開釋。」 一看,慈禧太后便皺起了眉。這道上諭,含混籠統,語意不清,「商辦一切」與「代奏施恩」有何關係。「施恩」是要施甚麼恩?都不明白,本想動硃筆替它改正,但精神不濟,只好算了,撂下看第二道。 第二道是廷寄: 「左宗棠現已行抵哈密,關外軍務諒經佈置周詳,現在時事孔亟,俄人意在啟釁,正須老於兵事之大臣以備朝廷顧問,左宗棠著來京陛見。一面慎舉賢員,堪以督辦關外一切事宜者,奏明請旨,俾資接替。此外帶兵各員中,有才略過人,堪膺艱鉅,秉性忠勇,緩急足恃者,並著臚列保薦,用備任使。將此由五百里諭令知之。」 這道廷寄,沒有甚麼地方要改,隨即發了下去。於是李蓮英面奏:「該請脈了。」 「不必五個人一起上來。」慈禧太后忽然說道:「就傳薛福辰、汪守正好了。等我好好問一問他們。」 薛、汪兩人已取得信任,同時也頗蒙優遇,慈禧太后特賜矮凳子,讓他們在御前坐著談,這是宣力有年的高齡大臣都未能得到的恩典。 ▼十三 長春閒話 慈禧太后特意摒隔太醫,只召薛、汪,是有意要跟他們談談。一則破悶,二則是采風問俗,想瞭解民間疾苦,更想瞭解官吏賢愚。 這方面,汪守正就比薛福辰大見才具了,應答奏對,十分稱旨。問到山西的官吏,他總是揚善隱惡,歸結於頌揚聖明,十分動聽。 「閻敬銘在山西怎麼樣?」慈禧太后問道,「他在山西辦賑,經手的款子很不少,是不是很清廉啊?」 「是,」汪守正答說,「閻敬銘督辦山西賑務,老百姓拿他比做包龍圖。曾國荃常常在臣面前誇獎他,說為人臣者,總要像閻敬銘這樣子清廉刻苦,實心辦事,方不負朝廷識拔。閻敬銘也常跟臣說,秦晉大旱,皇太后垂念備至,在國庫萬分支絀之際,一次次撥出大批款子放賑。如果我輩在裏面侵漁分文,試問如何上答皇太后天高地厚之恩。」 「真是這樣子嗎?」慈禧太后問道:「有人說他在山西,趁荒年地價賤,買了許多良田,又特為搬家到山西。這話又是打那兒來的呢?」 「閻敬銘在山西辦賑,極其認真,真正涓滴歸公,難免得罪了人,造謠糟蹋他,也是有的。至於搬家到山西,是因為他的原籍朝邑,靠近黃河,地勢太低,每每鬧水,所以搬到解州運城,這也是好早的事了。」 「唉!」慈禧太后感慨地,「可見得做個清官也不容易。朝廷自然要保全清官,就怕聽不見真話。你們見到甚麼,聽到甚麼,總要本著良心老實說才好。」 「是!」薛、汪二人同聲回答。 「閻敬銘的性情是不是很耿直?」 「是。他忠心耿耿,正直無私。」 就這樣談著,慈禧太后慢慢浮起了記憶,首先是記起閻敬銘的相貌,又矮又小,而且兩隻眼睛一高一低。但慈禧太后還記得胡林翼保他總辦東徵糧台時,奏摺中有句考語:「閻敬銘氣貌不颺,而心揚萬夫。」不由得又生了感慨。 「真正人不可貌相!像閻敬銘這樣的人,居然也能辦大事。」慈禧太后又想起一件事,「說他在湖北的時候,跟總督抬槓,楞要殺總督的貼身小廝,汪守正,你可知道這件事?」 「臣聽說過——」 總督是說官文,所謂「貼身小廝」就是官文的孌童,名叫張玉。官文寵他出了格,命他帶領督署衛隊,每次軍功保案,都替他加上一個名字,一直保到從二品的副將。 張玉入夜為總督侍寢,白天帶著衛隊,橫衝直撞,胡作非為,當湖北藩司的閻敬銘,早就看他不入眼了。照例,藩司必加督署或者撫署的營務處總辦頭銜,為的是好節制武將,而張玉自以為二品大將,又倚仗官文的勢力,根本不把藩司放在眼裏,這就越發傷了閻敬銘的威信,要找機會辦他。 有一天機會來了。張玉帶領親兵數人,闖入民居,姦殺了人家的一個閨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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