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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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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信口開河!」王翠翹撇著嘴說:「與我何干?」 「我一說你就明白了。我那四空叔,不准我到你這裏來。」徐海編說,現編現說,「我說進城買些零碎東西,隨便逛逛,四空叔不相信,派個小沙彌緊掇著我。你想討厭不討厭?」 「哼!」王翠翹生氣冷笑,「那賊禿,甚麼好東西?又偷葷又偷婆娘,他憑甚麼不准你來看我。」 「自然是怕我讓你給迷上了。」 「啐!」王翠翹嬌嗔著,然後偏著頭想了一會,突然不服氣地問:「你話倒說說清楚,到底是我迷上了你,還是你迷上了我?」 「自然是我迷上了你。」 「那還差不多。」王翠翹滿意地笑了,「以後呢?」 「以後?」徐海裝作不解。 「你別裝蒜。那小沙彌一直掇著你,以後呢?」 「自然是想法子把他摔掉。容易得很,一盤素包子就把他吸引住了。我看他吃得正香,腳底下明白,趁早開溜。走到巷口才想起來,那小沙彌知道你的地方,怕他找不著我,先趕到這裏來坐等,所以託箋紙店的徒弟來探路。」 王翠翹本性忠厚,竟信了徐海的話,「他也敢!」她笑著說,「小沙彌敢到這種地方來,我掀他兩個大耳刮子,還要揪著他的耳朵送到『僧綱司』,一頓戒尺,不把他的手心打得磚頭樣厚才怪!」 「用不著僧綱司打,我那四空叔就饒不了他。罵他嘴饞,光頭上鑿了七八個栗爆,倒像長了熱癤子似地,腫起好多疙瘩。」 「你呢?也挨了罵?」 「沒有!我不承認到你這裏來,罵我幹甚麼?」 「你就承認何妨?堂堂男子漢,自己的行動,自己作不得主,倒要受人擺佈。教我哪隻眼睛看得起你?」 徐海笑笑不答。一隻手伸了過去,將她的細得如楊柳般的腰肢一抱一攬,王翠翹立腳不住,倒在他的懷中。 可是她很快地掙脫了他的懷抱,躲開兩步,正色說道:「別鬧!我還有話跟你說。你知道不知道?王九媽昨天跟我談過了。」 「談甚麼?」 「自然是談你……」王翠翹欲語又止。 這在徐海便不能不關心。他知道她的脾氣,如果仍是嬉嬉笑笑,不當回事的神氣了,她有正經話就不會肯說。因而換了一付肅然靜聽的樣子,催促她說下去。 「王九媽說,她跟你有緣,換了別人休想!她已經許了我了,再幫她兩年,便放我跟了你去。當然不是白白地放人。」 「要怎樣才肯放?」 「你想呢?」 「『姐兒愛俏,鴇兒愛鈔』,必是要錢?」徐海問道:「她要多少?」 「要三千銀子。」 「不多!」徐海脫口答說:「只要我有錢,拿幾十斤金子照真人大小,打個金翠翹都值。」 話是恭維到家了,但細細想去,這句話的本意是:三千兩銀子雖不多,無奈拿不出來——拿不出來不要緊,彼此平心靜氣商量,總有個湊合的辦法能想出來,他現在的說法,竟是嫌王九媽漫天要價,語含譏刺,有點不受商量了。 「哼!」王翠翹冷笑,回敬以譏諷:「口氣倒真闊,金子論斤算。」 「那算不了甚麼!一旦時來運轉,不但金子論斤算,還論斤送人呢?」 「越來越闊了。」王翠翹由好氣變為好笑,「可不知你哪天才得時來運轉?只怕我頭髮都要等白了!」 「你頭髮白了,我還是要你,還是當你天下第一大美人兒。」 王翠翹心頭一震!這句話打入她心坎了,可是她不能信以為真。思量又思量,總覺得相信他的話是件很危險的事,而欲待不信,卻又不願。 「王九媽還說些甚麼?」 「就是那一句話。」王翠翹突然下了決心,「阿海,我問你句話,你可要摸著良心回答我。」 「這話我不要聽,你當我是沒良心的人?」 「你的嘴太油,也不知你哪句話是真話。你說我頭髮白了還是要我,這話說出口以前,你可曾在心裏打過一個轉?」 「用不著打轉,本來就是我心裏掏出來的話。」 王翠翹深深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說道:「既然如此,我要跟你商量,你打現在起就存錢,三年功夫,可能夠積得下一半。」 「還有一半呢?」 「那你不用管。」 這就是說,王翠翹有私房錢,願意貼補在這裏頭。徐海雖是到處拈花惹草的浪子,此刻卻不能不為她的真情所感動,也因為如此,他不肯隨口敷衍。心裏在想,如果說三個月之中要一千五百兩銀子,或許想它一條刀頭上舐血的生財之道,倒能弄得到手。三年功夫靠省吃儉用,積存一千五百兩銀子,其事之難,難於登天。 於是他笑著答道:「你看我是能存得下錢的人嗎?」 這句話將王翠翹惹惱了,「聽你的口氣,根本不想存錢!」她的聲音一句比一句高,「也不是不想存錢,根本不是想要我!罷,罷,你請吧!算我癡心妄想在做夢!」 「你別急嘛!我話還沒有完。一千五百兩銀數目也不算太大,何必等到三年以後!你看我幾個月就把它弄到手。」 「你倒說得輕鬆。徐大官人,」王翠翹故意這樣稱呼,「請問,你的銀子是天上掉下來,還是地下長出。」 「天上不掉,地下不長,自有人會送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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