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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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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岡野坐上汽車,直駛秦皇島;找到吳佩孚,出示電報。吳佩孚臉色大變,接著長嘆一聲:「果然不出我之所料。當初我本想撤換他的第三軍司令,曹大總統替他求情,才沒有動;如今曹大總統是自作自受了。」接下來又說:「最近這幾天,我輾轉反側夜夜睡不著,轉到左面,想到馮玉祥;轉到右面,想到張作霖。現在事情已經出來了,我希望你們先保守祕密,免得動搖軍心。」 接著,下令召集軍事會議。其時直軍靠兩支部隊,一支是彭壽莘的第十五師,擔當山海關正面;一支是王維城指揮的第二十三師,及第九師,奉命出義院口,經乾溝鎮,直攻東面的綏中;此地在明朝稱為「中後所」,是出山海關第一個屯兵要地,如果攻了下來,足以截斷奉軍歸路,但就在距綏中數十里,不難一鼓而下之際,王維城接到馮王祥倒戈,吳佩孚召集會議的電報,不能不下令,暫停進攻,以待後命。 「你們將各地守好!我回去殺馮玉祥;等我回來,再直搗黃龍。」吳佩孚接著宣布,由張福來代理總司令。 「大帥回去殺馮玉祥,預備抽調那些部隊帶去?」討逆軍參謀長張方嚴問。 「有什麼現成的隊伍可用?」 「這裡有前線撤下來的第一混成旅;天津附近還有曹七爺的一個旅。」張方嚴率直說道:「這兩個旅不怎麼能打。」 「不要緊!我一帶就能打了。」吳佩孚這話,倒不盡是吹牛;他一到前線,直軍的士氣頓時不同,便是一個證明。 但馮玉祥的倒戈,已將他提升起來的士氣,抵消有餘;相對地奉軍士氣則大為高昂,在石門寨的張學良、姜登選與韓麟春,決定集中力量,直線南下,攻占秦皇島,截斷直軍後路。 山海關正面的直軍既在後撤,奉軍就不必再擺那麼多人在那裡;張學良與姜、韓二人商量,決定調郭松齡到石門寨來指揮出擊。這倒是一番好意,郭松齡對上「刺兒彭」,奉軍的大炮轟不垮直軍的上蓋鋼板的戰壕,郭松齡師老無功,臉上無光,這回給他一個其勢必勝的任務,等於推功相讓。 電令下達後,郭松齡決定抽調四個團助攻。他自己先騎了馬到石門寨,當時由張學良說明當前情況作戰計劃,郭松齡也很興奮,不想韓麟春多了一句嘴。 「這一來,也好讓你露露臉,大家都能立功。」 郭松齡爭強好勝,氣量極小,張學良常受他的氣,但「平生風義兼師友」,百般忍耐,此時只見郭松齡臉色大變,忿然答道:「我從來不沾人家的光;我還是從山海關打過去。」說完,頭也不口地往外直衝,躍馬而回。 張、姜、韓三人面面相覷,好半天說不出話;很好的作戰計劃,因此而無法實現,怎麼辦? 「哼!」姜登選用京戲中白口的腔調說道:「如此將領,該當何罪?」 張學良愣了一下說道:「我把他找回來!」抓起軍帽,唱了一句「蕭何追韓信。」 當天晚上,張學良追到九門口,勸了一整夜,「千不念,萬不念,念在我的薄面。」 一個執意不回,一個聲淚俱下;不過百鍊鋼終於化作繞指柔,還是把郭松齡勸了回去,照原計劃行事;不過出擊的日子耽誤了兩三天。 這一耽誤,便宜了張宗昌,平地一聲雷,成了個暴發戶。 原來直軍董政國所指揮的第九師與第廿師的陣線動搖以後,張宗昌帶著蔡平本的廿五旅,跟蹤進入冷口,他的部隊既雜且亂,白俄以外,還有日本人、朝鮮人,甚至還有參加過歐戰的法國人,這個「外籍兵團」是騎兵,指揮官是日本騎兵少佐名叫是永,當前鋒直衝灤州;張宗昌則在入冷口第一站的建昌營以後,與胡景翼取得聯絡,十月廿七日佔領灤州,將直軍截成兩段。吳佩孚幸而在前一天已過灤州,否則可能會被張宗昌活捉。 這時的直軍,正所謂「兵敗如山倒」,團長以上的高級將領,紛紛逃亡,士兵無路可逃,只有棄械束手;東起昌黎,西至唐山,這一帶的直軍不下六、七萬之眾全數為張宗昌所收編,輜重軍械,所獲不計其數。張宗昌的部隊一下子擴充到六、七倍以上,二等兵當班長;班長當連長;連長當團長;團長自然升旅長,肩章來不及換新品,用錫箔紙糊成黃色來代替,一時蔚為奇觀。 在熱河的李景林,得知張宗昌拔了頭籌,既妒且羨又急,下令開拔,進喜峰口,連續急行軍四百餘里,也到了灤州, 其時奉軍一、三聯軍已輕易地佔領了秦皇島,直軍潰兵遍野,收編了五萬多人,張學良又親自趕到灤州,一見張宗昌所獲比一、三聯軍更多,也不由得翹起大拇指說一聲:「長腿,你真行!」郭松齡所擬的作戰計劃,原意是讓張宗昌的部隊打前鋒去充直軍的炮灰,那知他有這番揚眉吐氣的表現;連郭松齡也不敢小覷他了。 當李景林、張宗昌相攜往天津進軍時;京津好些軍政元老,眼看著直軍大潰,奉軍追擊,深恐地方糜爛,正在積極奔走和平,但除非段祺瑞,沒有一個人夠資格在直奉兩系之間,充任調人,而段祺瑞則另有打算還不肯走到幕前來。因此北洋元老王士珍及負地方責任的直隸道尹吳履觀,主張外交調停,在十月卅一日那天去看日本天津總領事吉田茂,道明來意,吉田認為循外交途徑,必須由北京與東京聯絡,有結果總在三四天以後,仍嫌緩不濟急。他又提出王揖唐的一個建議,由吳佩孚擁戴段祺瑞出山,跟奉軍談和,張作霖就不能不賣這個面子了。 於是商定了雙管齊下的辦法,一面由吉田分電北京、奉天及東京,進行調處停戰;一面與吳佩孚聯絡,約期見面。 見面那天是十一月二日下午五點鐘,胡景翼的部隊,已經佔領天津北面的楊村,京津之間的鐵路、公路均已截斷。北面奉軍正在兼程急進;南面則山東督軍鄭士琦已宣布,不准直軍由津浦路入境。吳佩孚已如甕中之鱉,境況非常危急;吉田相信有個能使他脫困的辦法,他一定樂於接受。 吉田是這樣進言:「目前局勢之迫切需要解決,有間不容髮之勢。調停直奉之道,莫便於請段祺瑞先生協助。中國之事,應由中國自己解決;我基於此一信念,今天跟王揖唐一起去看段先生,請他跟你合作,共同收拾殘局。段先生與足下本有師生之誼,足下為國家前途計,應該一掃過去感情上的隔閡,推段出山。」 吳佩孚聽日文祕書翻譯完了,摸著兩撇黃鬍子,大為搖頭,「八德張則國憲立、國運盛。」由此開始,大談四維八德的道理,但日文祕書翻給吉田聽的,卻只簡簡單單兩句話;吳將軍認為結段以背曹,大義名分不存,謝謝足下的好意。 原來吳佩孚將曹錕當作劉先生,而以關雲長自居;關雲長身在曹營心猶在漢,何況亦未到勢窮力蹙,走投無路的地步,結段背曹,有悖大義,所以一口拒絕。 「既然如此,我亦不便勉強。」吉田又說:「不過,如今足下既不能到北京,又不能南下,奉軍又打過來了;聽說張宗昌有生擒足下的野心,為足下計,可否移居日租界,一切有我安排。」 「戰敗逃入租界,是我最不齒的。謝謝,我寧玉碎於此,亦不願托庇租界,以謀瓦全。」 一場無結果,使得吉田掃興而去。吳佩孚談得倦了,靠在沙發上假寐;他的部下商量下來,決定將他的專車往南開到「老站」,因為一出「老站」,走過「萬國橋」便是法租界,往南是英租界,往西是日租界,緩急之際,逃命容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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