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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直軍的主力,擺在山海關與九門口之間;九門口便是多爾袞大破李自成的一片石,南面隔著一座角山,與山海關是兩個戰場,張學良與姜登選商定,第三軍副軍長郭松齡率領二、六兩旅共六個團,擔任山海關正面;第一軍副軍長韓麟春,率領四、十六兩旅五個團擔任九門口及其以西以北各關口。另外以十二旅的三個團作為預備隊。聯軍指揮部則設在山海關東面的前所;二萬五千分之一的軍用地圖是向日本駐軍借來的。

  十月初開始大戰,雙方都有重大傷亡。原以為山海關正面會先得手,不道直軍是由保定軍校有名的戰術教官李藻麟指揮,防禦工事極其堅固,因而奉軍毫無進展;郭松齡情急之下,未經聯軍指揮部同意,把預備隊的三個團也都調了去作戰,卻仍然不能打開局面。

  反而是九門口一帶,十六旅的一個團,突破了黃土嶺口,接著也攻下了九門口,但卻無法擴大戰果,因為兵力不夠;如果預備隊未為郭松齡調走,情形就不同了。

  在冷口一帶,張宗昌打得精疲力竭,要他的參謀長王翰鳴向李景林求援;王翰鳴答他說:「我跟李景林是同學,再清楚他的為人不過;你別指望他會撥一個人給你。你無論如何頂在那裡;過了今天晚上,明天再想辦法。」

  第二天一早,蔡平本派了個參謀來見王翰鳴,要求支援;蔡平本的部隊為直軍精銳時全勝的十四旅所包圍,形勢非常危殆。王翰鳴心想,蔡平本一垮,時全勝便可轉攻張宗昌,那時非一敗塗地不可;因而決定冒險,寫了一封信派人騎馬送交第五十五團團長褚玉璞,火速抽調五百人前來;並且要嚴守祕密,對任何人都不能透露任務。這是因為怕張宗昌知道了,心裡恐慌會支持不住。

  張宗昌對王翰鳴十分信任,曾經公開宣布:「俺的命令,可以不聽,參謀長的話,非聽不可。」因此褚玉璞帶了五百人來,照王翰鳴的指示,從側面奇襲時全勝的包圍圈,將蔡平本救了出來;而奇怪的是直軍似乎有撤退的模樣了。

  原來吳佩孚的戰略是,先用大量兵力,在山海關至九門口一線,吸住了奉軍的主力第一、第三聯軍;再由馮玉祥出熱河,牽制奉軍在錦州、綏中一帶待命的預備隊,那是張作相的第四軍與吳俊陞的第五軍,訓練及裝備雖不如一、三兩軍,但都是能征慣戰的老兵,是奉軍的第二主力。至於李景林、張宗昌的部隊,吳佩孚並沒有看在眼裡,只以為王懷慶、米振標憑險便可固守。

  這針鋒相對的三路正兵以外,吳佩孚另有一路奇兵,包括裝備最好的靳雲鶚的第十四師;張福來的第二十四師,以及由他的第三師中抽調出來子弟兵第六旅,約計兩萬人,由溫樹德指揮的渤海艦隊載運至葫蘆島登陸,截斷山海關奉軍的歸路,直撲奉天,生擒張作霖。

  戰略是很高明,壞在吳佩孚以儒將自命,自炫有「手揮五絃,目送飛鴻」的才幹,常常在一面批公事,一面會客之際,自己洩漏了許多機密。他的這一枝奇兵,外界知道的就很不少,王維城曾當面警告過他;但他仍以為計出萬全,輕視東北海軍只有兩條三千餘噸商船及一條購自俄國的破冰船所改裝的軍艦,名為「鎮海」、「威海」、「定海」,其實只能在近海巡弋,不堪一擊,所以仍照預定計劃,只待奉軍曠日持久,師老無功、士氣消沉時,出兵葫蘆島,展開奇襲。

  那知東北海軍雖微不足道,但他們的海軍司令沈鴻烈,卻真是「九頭鳥」,以他日本海軍學校出身的學歷,與在參謀本部為主管海軍作戰及海防事宜以及在陸大擔任海軍教官的經歷,加以張作霖的「奉票」的支持,與渤海艦隊已經搭上線,接上電了。

  另一方面,馮玉祥的第三路軍,將行軍路拉得極長,而且越到前線兵越少;不過戰報卻很熱鬧。經常有「遭遇戰」力戰殲敵的報告。事實上對於吳佩孚所希望的牽制錦州、綏中一帶的奉軍,可說全無影響。

  最差勁的是王懷慶的第十三師,根本不懂什麼叫戰略戰術,作戰時由一個叫劉富有的旅長擔任前敵總指揮,他派人搞一面大旗,往東往西,只看他所指揮的大旗行事;前進時皆是密集隊形。李景林發現直軍十三師還是這種老掉了牙的戰法,便拉開一個大散兵線,遠遠將敵人包圍了起來,很容易地消滅了直軍的兩個營,九月底由朝陽進占凌源,威脅平泉、承德。

  自九月十七以後吳佩孚一直在四照堂飲酒賦詩、運籌帷幄;但前方戰報不利,而李彥青一見了吳佩孚,便如芒刺在背,所以不斷慫恿曹錕催吳佩孚上前線,他說:「待在北京城裡當總司令,誰也會當啊!」

  曹錕倒是對吳佩孚信心十足,不願催他;但吳佩孚自己在四照堂坐不住了。首先是凌源失守的消息一到,他撤換了劉富有;接著連王懷慶的第二軍司令都免了戰,由援軍總司令張福來接替。

  其時李景林與張宗昌已打到長城邊沿,所以雙方的兩路攻防,已聯成一線,奉軍第二路轉攻直軍第一軍;直軍第一軍,則加派了三路的副司令,由三個混成旅長馮玉榮、葛樹屏、時全勝擔任。

  在這條戰線的攻防戰中,兩軍爭奪的焦點是石門寨。奉軍自突破黃土嶺口以後,部隊便已由長城外面進入長城裡面;長城至此,將到盡頭,由撫寧縣北的義院口關,蜿蜒往東,至九門口急轉南下,直到山海關。在這個環形地帶,位於義院口關以南十三里的石門寨,宛如中流砥柱。如果奉軍能攻占石門寨,不但東與山海關聯成一氣;尤其有重大關係的是,自石門寨以建瓴之勢,直衝南下至秦皇島,可以截斷京奉路,在山海關與奉軍對峙的直軍精銳,即無歸路,為奉軍東西夾擊。如果出現了這樣的情勢,直軍第一軍總司令,也是吳佩孚手下第一號戰將,外號「刺兒彭」的彭壽莘,除了樹白旗以外,別無他策。

  因此。奉軍借直軍一架飛機失事降落在敵軍陣前的機會,以「搶飛機」為名,發動全線攻擊。原來奉軍早懸有賞格,如能奪獲直軍一架飛機,將賞十萬元。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奉軍各團各營,奮勇爭先,攻勢非常銳利。

  全線攻擊之中,必有一點突破;指揮官韓麟春召集參謀會商,決定仍派平時由姜登選親自訓練的,衝破黃土嶺口第十六旅孫旭昌團,擔任攻堅的任務,佔領一個高地以後,調回來休息;遇到難攻的高地,又調它上前。如此連續攻擊前進,直軍戰鬥力不強的陝軍第二師,終於不能不放棄石門寨了。

  由於前線的戰況不利,吳佩孚不能不親自出馬了。十月十一日晚上九點鐘,他率領直屬部隊,坐上討逆軍總司令的專車,由北京前門車站出發;隨行有各國觀戰武官及中外各報新聞記者共一百餘人,聲勢浩大,風光無比;吳佩孚認為比他前一年在洛陽過五十歲生日,「牧野鷹揚,百世勛名方一半;龍蟠虎踞,八方風雨會中州」,還要來得神氣。

  第二天上午四點半鐘,吳佩孚的專車到達山海關,停靠在長城旁邊;討逆軍總部,便設在專車上;直屬部隊則在山海關車站紮營帳「宿衛」。

  吳佩孚是測量出身,對偵察地形是內行;一看當時的情勢,非奪回石門寨不能穩住戰局。這一來奇襲的計劃,不能不改變了,預定進攻葫蘆島的兩萬人,悉數在秦皇島登陸;這個華北唯一的不凍港內,停泊了渤海艦隊的六條兵艦,廿幾條運輸船,還有廿幾條外國兵艦;岸上則大軍雲集,將一個只有三百家住戶的秦皇島,擠得肩摩轂擊,空前熱鬧。

  後援軍總司令;其實是奇襲部隊總司令張福來,受命奪回石門寨與九門口。直軍原來守九門口的是第十三混成旅;旅長馮玉榮通奉,不戰而退,聽說吳佩令親臨前線,怕被活捉處死,畏罪自殺,第十三混成旅便亦歸張福來所指揮。雙方的戰況,非常激烈,奉軍將張作相的總預備隊六個團,由錦州調來,而看樣子並沒有頂得住的把握。

  正當張學良、姜登選、韓麟春憂心忡忡,考慮從山海關正面調兵增援時,接到楊宇霆自瀋陽打來的一通密電。翻譯出來一看,無不驚喜萬分,電文是:「金壇密示,大樹回師,延陵全線動搖。」。隱語中的「大樹」指馮玉祥;「延陵」指吳佩孚,只不知「金壇」是誰?後來是聯軍指揮部的作戰科主任指出,清朝小學名家段玉裁是江蘇金壇人,金壇必指段祺瑞;這當然是千真萬確的消息,一百六十萬日圓的「威力」,終於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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