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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翻頭好,鑲得也好,尤其是戴在六爺手上。」小阿鳳將自己的手並列,「六爺的手好白;而且也軟。」她複又抓住他的手。捏了好幾下。

  李彥青血脈債張,無法自持了;咽了口唾沫,潤一潤乾燥的嗓子,然後說道:二嫂,你說會吃就不會卡,第一要膽大,是不是?」

  「是啊!」

  「第二,這會兒沒有人跟我搶,慢慢兒吃,是不是?」

  「我不過是個比方,你吃鰣魚誰來跟你搶?」

  「也許是三爺呢?」

  「他人在天津,想跟你搶也辦不到。」

  「三嫂!」李彥青霍地起立,隨又雙膝跪倒,「三嫂,你行行好,救我一救。」

  小阿鳳匕鬯不驚,只輕聲說道:「別這樣!讓下人看見了,成什麼樣子?」

  「那末你說怎麼辦呢?」

  「你先起來。等我想一想。」

  李彥青站起身來,坐回原處,但雙手支桌,頭往前傾,等候發落。

  「慢慢來!」小阿鳳在他手背上輕拍了幾下,是安撫,但也可認作許諾。

  李彥青的衝動能夠克制了,反正這天已獲得曹錕的許可,不必再到延慶樓去伺候「洗腳」;而王克敏又在天津,花月良宵,正不妨慢慢享受。

  這樣轉著念頭,突然心中一動,王克敏到底是不是在天津!這得要求證明確實,萬一是個圈套;縱或不致于成為「仙人跳」,但在剛要入港之際,王克敏翩然而至,好事功敗垂成,豈非大殺風景?

  於是他想了一下問:「三爺到天津,住那兒?」

  「每一回都是利順德。」

  「那——勞駕給我掛個電話,我跟他談談辭呈的事。」作女主人的如言照辦,接通了天津利順德飯店的電話;總機答說:「王總長住四一六號;不過不在房間裡。」

  聽小阿鳳告知情況以後,李彥青說:「我跟櫃上講。」

  電話接到櫃檯上,所得到的答覆非常具體,王克敏應友之約,在厚德福吃飯;有什麼事,櫃上可以轉告。

  「我姓李,在王總長府上打電話。請你找王總長,馬上給我回個電話。」

  人確是在天津,李彥青放心了;回到座位上,一面喝酒,一面盤算。不久,電話鈴響;小阿鳳說一聲:「來了!」拿起話筒一聽,果然是王克敏的聲音。

  「剛才是李漢卿找我?」

  「是啊!他要跟你談辭呈的事。」

  「好!」王克敏又問:「交代你的事,辦妥了沒有?」

  「辦妥了。」

  「你要小心。」

  「你放心啦!」說完,將話筒交了給李彥青。

  「三爺,」李彥青開門見山地,「你的事,不會有問題;我想請上頭批個『慰留。』上頭怕這麼辦,太刺激人家;打算把你的原呈退回。」

  「好,好!退回的好,退回的好。」

  「你既然同意,這件事就算定規了。」李彥青又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明天。」

  「好!明天見了面,我把辭呈當面退給你。」

  「是,是,好!請你代為向上頭道謝。」王克敏又說:「這回全仗大力;我心裡知道。」

  「全仗不敢當;不過出的力氣,說實話,真的不小,只要你心裡知道就好了。」

  這話是說給小阿鳳聽的,意思是不要過河拔橋;小阿鳳胸有成竹,等他放下電話,回到座位上時,輕聲說道:「回頭你先洗個澡。」

  「好啊!」李彥青心花怒放,「久已聽說,府上的洗澡房,是法國王宮裡式樣;今兒我得見識,見識。」

  「那末,酒夠了沒有?酒夠了,就吃飯,有蒸餃、鴨粥,不過是素餃子。」

  「素的好,素的好。」

  於是小阿鳳將阿寶找了來,交代兩件事,一是拿蒸餃、鴨粥來;二是生鍋燒熱水。

  飯甘休息時,李彥青已聽得水聲湯湯;等他喝夠了茶,抽完了一枝煙,阿空來報:「六爺,水放好了。」

  此時卻不見小阿鳳的影子。

  客人入浴,無動問女主人蹤跡之理;他只有站起身,讓阿寶引導進入浴室。

  浴室是由臥室延伸出來的,加蓋的一間水泥牆的屋子,當然是向臥室開們;面積很大,中間是一座路易士十四式的圓形大理石浴池,估計可容三人共浴;邊沿寬約三尺,可坐可臥。洗面池、抽水馬桶之外,還有一架藤床;一面大穿衣鏡,藤床上已有兩條鵝黃色的大毛巾一套乾淨的紡綢褂褲。

  就在他剛跨進浴室時。小阿鳳隨後而至;李彥青回頭一看,阿寶已經出了臥室,但門卻未關。這以後會發生什麼事?一轉念間,他又一陣心跳。

  小阿鳳卻毫無異樣,「六爺,」她含笑問道:「你看這間浴室怎麼樣?」

  「只怕全北京要數第一了。」

  「第一倒不見得。聽說總稅務司家的浴室,還要講究。」小阿鳳隔著門說:「六爺,你先洗澡吧!我叫人來給你擦背。」說著,順手將浴室的門一帶,隔絕形影。

  李彥青頗感茫然,想想只好先解衣人浴;且觀動靜,再作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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