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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不知道。不過胡同裡的車夫,那有好東西;我猜他的姘頭,一定不止姚媽一個。」

  吳少霖沉吟了一會說:「辦法是有。最乾脆的是釜底抽薪;不過,事情要做得嚴密,讓姚媽知道了,心裡不高興,就不願意跟你合作了。」

  「喔,你先說說你的辦法。」

  「找到王二,給他幾百塊錢,讓他跟姚媽分手;就像姚媽跟她的風癱男人一樣,不過做法不同,一個可以明說,一個不能明說。」

  「不能明說,怎麼辦呢?」

  「不知道王二娶了媳婦沒有?如果沒有,就說回家聚親;這一來姚媽就不能不死心了。」

  「好吧:你去試試看。」花君老二又說:「你怎麼跟王二去打交道?」

  吳少霖仔細想了一下,想到一個人;欣然說道:「有,我有辦法。」

  「說給我聽聽。」

  吳少霖是由石頭胡同想到了大金子,她一定知道花寶寶家的王二,由她從中斡旋,事有八九可成。但這必得通過楊仲海的關係;而楊仲海跟大金子的那一段,不宜讓花君老二知道,否則廖衡也會知道,于楊仲海的前程有礙。

  因此,他不肯說實話,「你先別問、」他說,「事情成不成還不知道,等辦成了,我自會告訴你。」

  「好,我就不問。」花君老二問到她自己的事:「我應該開個甚麼條件?」

  「廖三爺還沒有上任,手裡未必有多少錢,你不妨多要,可不能要現款。」

  花君老二將他的話體味了一下,點點頭說:「我明白了。你替我去辦吧!」

  於是吳少霖當天便找到楊仲海,細說經過,托他去找王二談判;然後打了個電話給廖衡,只說尚在進行之中,必可成功,請他寬心。又托詞吳景濂派他到天津公差,往返約需三天;一切都等他回京之後面談。

  協盛德軍裝局在天津中區最熱鬧的估衣街;掌櫃亦姓吳,誼屬同宗,所以對吳少霖格外客氣,看到楊宇霆所給的存款摺子,問吳少霖是要現款,還是另換存摺?如果另換存摺,在北京亦可取款;協盛德在北京前門外大柵欄,有一家聯號,支付方便,吳少霖便留下印鑒,另換了一扣存摺。

  這些手續,不消半小時,便已辦妥;吳掌櫃盡地主之誼,要請吳少霖吃飯,聲明他是回回,只好請在清真館子,如果吳少霖要吃別樣菜,他只好另找人奉陪。

  「當然下清真館子。」吳少霖緊接著說:「不過,我有件事拜託;能不能替我介紹一位在主巡間副使面前說得上話的朋友。」

  「有。有。」吳掌櫃問:「要怎麼樣說得上話?如果要說話夠力量,我得先安排一下;倘或只是轉一句話,我馬上就可以請了來。」

  「轉一句話就行了;最好是王巡間副使身邊的人。」

  「那容易。」吳掌櫃說:「我先來打個電話,看有誰在?你請坐一坐;我馬上就回來。」

  吳少霖在客廳坐候了一刻鐘,便有了回話;他已經約好了王承斌的一個隨從副官,姓趙。王承斌有三個頭銜,直魯豫巡間副使;二十三師師長;以及為了敷衍「廢督裁軍」的民意要求,換湯不換藥的,由直隸督軍改名的「督理直隸軍務」,簡稱「直隸督理」,趙副官管理王承斌在直隸督理公署的辦公室,每天都有見面的機會。

  在日租界的鴻賓樓清真館,吳少霖認識了趙副官,互道仰慕,把酒傾談;吳少霖得知趙副官也是興城人,便即問道:「貴處的商會會長陳叔和先生,想來趙副官也很熟?」

  「我不認識。不過陳會長是敞縣的聞人,當然知道他名字;他跟王孝帥的交情很厚。」

  「是,是。這回我在奉天,正就是陳會長托我帶了一封信給王孝帥;再三關照一定要面交。能不能請老兄替我向王孝帥請示,給一個賜見的時間?」

  「那容易。王孝帥每天三、四點鐘,總要到督軍公署來一趟;請你回頭來找我,他一來,我就替你回。」

  「費心、費心。」吳少霖又問:「老兄看,我是不是寫封信請你代呈,比較合適。」

  「這也好。」

  吳少霖是下了火車直投協盛德;隨身帶著公事皮包,內有信紙、信封、墨水匣、毛筆,即時找了張空桌子,寫好信封了信封遞給趙副官說:「請你過目。」

  趙副官是老公事,不肯看人家寫給他長官的私函;搖搖手不肯接信,「不必、不必!」接著便喊跑堂:「夥計,找點漿子來。」

  找來漿糊封好了信;吳少霖說:「主人賞飯吧!回頭要見王孝帥;酒喝得臉上紅紅兒的,不大合適。」

  「好。咱們晚上再喝。」

  「是,是!」吳少霖接口說道:「晚上我做個小東。」

  「那裡有宗兄作東的道理;自然還是我來。」

  「不,不——」

  「兩位不用爭。」趙副官打斷吳少霖的話說:「王孝帥有規矩,凡是遠道來的客人,一定要請吃飯;不是他自己作主人,就是找人代陪。今兒晚上他有曹四爺家的飯局;多半是讓我陪你。」接著對吳掌櫃說:「你多找幾個人,咱們好好樂一樂。」

  這意思便是多找些朋友,在天津有名的花街柳巷侯家後的南班子吃花酒;吳掌櫃連連點頭:「交給我、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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