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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朝房間數很多,閣臣占的是最好的三間,也就是最靠近長安左門的三間,出入甚便。到了長安左門,曹欽示意王翱叩門。

  「誰?」裡面在問。

  「吏部尚書王翱。」

  「有何貴幹?」

  「請你把小門打開,我有一道奏章投遞。」

  裡面沒有動靜,停了一下,另有人來答話:「王老先生,我是劉永誠。大門不能開,小門也不能開,有奏章請你從門縫中塞進來。」

  「是了。」王翱將紙片由門下縫隙中塞了進去。

  「王老先生,」劉永誠問道,「昭武伯此刻在哪裡?」

  王翱想說,就在我身邊,只見曹欽連連搖手,便改口說道:「不知道。」

  「王老先生,請你派人找到昭武伯,告訴他說,我馬上見萬歲爺請旨。」劉永誠接著問說,「有恩命,怎麼下達?」

  「我在東朝房候旨。」

  此時由西面來了十來匹馬,其勢甚疾,王翱急急避開,幾步路走到東朝房,只見李賢傷已裹好,很安詳地在喝茶看書。

  「原德!」王翱坐到他身邊。低聲說道,「局勢必可轉危為安。皇城中是劉永誠在指揮。」

  這劉永誠與曹吉祥的資格相當,頗有戰功,如今是司禮監的提督太監,位在掌印太監之上,但以掌印掌理內外章奏及御前勘合,顯得權重。其實在皇城之內,提督太監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一應禮儀刑名,約束長隨差役,關防門禁等等,幾於無所不管。劉永誠足智多謀,閱歷甚深,有他在皇城內指揮防禦,曹欽的這班烏合之眾,必難得手。

  其時長安左門外,鼓噪之聲又作。原來剛才由西面來的是曹䥧,他剛殺了左都禦史寇深,來找曹欽。及至曹欽談了托李賢、王翱上奏的經過,曹䥧大不以為然。

  「大哥,」他說,「你怎麼自己給自己來了條緩兵之計?」

  曹欽恍然大悟。「先攻開了門再作道理。」他說,「能不能找根大木頭來,把門撞開?」

  這是當年在南內奪門的辦法,恰好有木料可用,此刻在大街上哪裡去找?曹䥧便說:「不如用火攻。」

  於是一聲令下,達官手中的火炬,一齊投向長安左門,門是三寸厚的實心木板,要將它燒成焦炭,著實要等一會。這天是七月初二,仍然晝長夜短,天邊已現曙色了。

  「差不多了!」曹欽指著半焦的兩扇門說,「拿刀砍!」

  七八把刀大砍特砍,砍開一看,曹氏兄弟倒抽一口冷氣——劉永誠已指揮守宮衛士,拆下禦河岸的青磚,將門洞堵塞得結結實實,與城牆連成一氣了。

  「走!」曹䥧的心思很快,「這回一定是在堵東安門。那個門洞很大,一時還堵不了,趕快到那兒去放火。」

  他料得不錯,劉永誠剛開始堵東安門,門外已火雜雜地燒了起來。長安左門由於裡面堵住,無風可助火勢;東安門則裡外皆空,初起的西風,自門內穿越門縫,門外火苗亂竄、燒得極快,眼看曹氏兄弟奪門有望了。

  「不要拆磚了!」劉永誠的聲音又尖又高,「去砍樹枝!把能燒的東西都搬了來!他奶奶的,俺給他來個以火攻火。」

  不一會砍來許多帶露的樹枝,以及值廬中的桌椅板凳,門閂掃把,真個把能燒的東西都搬來了。

  門外的曹䥧已經下令,準備衝鋒了,哪知門毀而火不熄,而且火勢越發熾烈。陣陣紅黃火焰中,還冒出來滾滾黑煙——樹枝帶露,一時燃燒不盡,自然會冒黑煙,經西面來的秋風一吹,不但無法自火焰中沖入,甚至熏得立足不住,非後退不可。

  其時天色已經大亮。在黑夜中情況不明,無法調集西征軍,而只能在西安門警戒的孫鏜,對他的兩個兒子孫輔、孫軏說:「西征軍在宣武街待命,隊伍還沒有擺好,營官只怕一時也找不到,軍機急迫,要另外想法子號召。你們到那裡大喊,就說天牢的囚犯越獄,抓住了有重賞。等人齊了,你們再宣佈任務。」

  兄弟倆領計而行,策馬到了西四牌樓,登高一呼,立即集結了有兩千人左右。孫鏜隨後也趕到了,在鞍上用馬鞭向東一指:「你們總看到東安門的火光了。」他說,「曹欽造反,人馬不多,我們去殺他們,皇上一定有重賞。大家去不去?」

  「去!」西征軍同聲答應。

  於是孫鏜一馬當先,向東而去。半路上只見工部尚書趙榮,一身戎裝,在馬上疾聲大呼:「願意殺賊的,跟我來!」馬後跟著的老百姓亦有兩三百人之多,手裡拿扁擔的、拿菜刀的,「武器」無奇不有。

  「趙公!」孫鏜攔住趙榮說道,「我有兩千兵,夠用了。你在後面打接應,或者到小胡同去埋伏,等著撿便宜。」

  「是,是!」趙榮在馬上抱拳答說,「孫將軍,馬到成功。」

  「彼此,彼此!」

  其時孫輔、孫軏已領兵趕到東安門外。曹欽、曹䥧匆匆商量了一下,由曹䥧迎敵,曹欽去搬救兵,於是一南一北,分道而行。往北的曹欽,走不多遠,遇見恭順侯吳瑾帶了五六個人迎面而來。曹欽這面有四、五十人,寡不敵眾,吳瑾力戰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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