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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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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亨答應著,與張軏辭出。徐有貞換上官服,擺設香案,望空默禱,然後將他的一妻一女喚出來說:「我要去辦一件大事,辦成了,國家之福;辦不成,門戶之禍。你們自己斟酌。」 這意思是,萬一他事敗被捕,謀反大罪,妻孥不免,希望她們自裁。徐小姐一聽這話,便盈盈欲涕了。但徐太太是個很能幹、也很有決斷的婦人;而且也深知丈夫的才具,相信他要辦的大事,一定能夠成功。不過,她對當年不願南歸,徐有貞罵她「想做騷韃子的小老婆」這件事,始終耿耿於懷,如今找到報復的機會了。 「你放心好了,如果有門戶之禍,我會料理。反正我也快四十歲了,人老珠黃不值錢,想做騷韃子的小老婆,人家也不會要我。」 徐有貞苦笑不答,帶了一個伴當,由後門策騎而出,順路邀約了兩個同黨,一個是楊善;一個叫王驥,是永樂四年的進士,年已七十有餘,正統年間便已當到兵部尚書,曾三征雲南麓川叛亂的土司,文武全才,威望甚高,但于謙不甚看重他,投閒置散,頗為失意。所以一等徐有貞來聯絡,立即表示,願拚老命,以報上皇。這天,不但他自己束裝上馬,而且將他的兒子王瑺、王祥,孫子王添亦帶在身邊。 *** 三更未到,人都齊了。除王驥父子祖孫四人以外,石亨亦是一家三代,有他的姪子石彪,石彪的兒子石浚;楊善是父子五人;而曹吉祥是叔姪五人,都是金字旁的單名:曹欽、曹鉉、曹鐸、曹鎔,一個個勁裝結束,執弓跨刀,躍躍欲試。 「真是『上陣全靠父子兵』!」徐有貞很高興地說,「大明國史,就從今天要改寫了。」 「各位飽餐,可不許喝酒。」曹吉祥又問張軏:「你的人在哪裏?」 「在東安門大街,光祿寺街一帶待命。」 「吃了飯沒有?」 「發了乾糧。」 曹吉祥點點頭,向石亨說道:「你取了哪個門的鑰匙?」 「長安左門。」 「銅符呢?」 「也有,是『東』字號。」 「好!你先請吧。」 於是石亨帶了一名小校,策騎到了長安左門,叫開了門上的小門,出來一名「坐更將軍」,一看是石亨,不由得奇怪。「爵爺,」他問,「深夜駕到,有甚麼吩咐嗎?」 「也先到了居庸關外了,我從今天晚上起,開始巡查各處,想進皇城看看。喏!」石亨將銅符交驗。 「是,是,你請。」坐更將軍交回銅符,歉疚地說,「不過,只好請爵爺由這道小門進來。門口的鑰匙,張都督要去了。」 「不要緊,不要緊。」 石亨將馬韁交了給小校,由小門進入,抬頭一看,星月皎然;遙望南宮,院落沉沉,心裏在想:上皇此刻不知在幹甚麼?想來總是枯坐等待,他心裏會怎麼想?夢想不到他還會有一天在奉天殿上受群臣朝賀吧? 正在胡思亂想時,隱隱聽得人聲,知道張軏領兵到了,便向「坐更將軍」說:「你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坐更將軍出小門去看了回來說:「是一隊京營兵經過。」 「不是經過,是進皇城來的。」石亨從懷中將鑰匙取出來說,「你去開門!」 坐更將軍不知是怎麼回事,當然也不敢違拗。等將長安左門打開,已有一騎衝到,正是張軏。 「都來了?」石亨問說。 「都來了。」 於是大隊長驅直入,最後是徐有貞。「石公,」他說,「門仍舊要上鎖。」 此時無暇細問,石亨只是仍命坐更將軍閉門上鎖,將鑰匙要了回來。 「鑰匙給我。」徐有貞要來鑰匙,使勁往金水河中一拋,「今日之事,只能向前,不能後退。奪門吧!」 誰知就在此時,天色大變,烏雲四合,星月晦冥,陡然感到如被關入一個大鐵籠中似的。石亨大為驚恐,「元玉,」他拉住徐有貞問,「事情會不會成功?」 「一定成功!」徐有貞大聲回答,顯得極有信心。 於是一起直奔南宮,石亨的兵器是一把大號鋼刀,他用刀背擊門,同時大喊:「開門,開門!」 由於人聲嘈雜,聽不清裏面有何反應,石亨便跟徐有貞商量,如何得以破門而入? 徐有貞張目四顧,發現不遠之處,有一堆木料,頓時生計。「張三哥,」他對張軏說,「你叫你的弟兄,去搬一根可以做柱子的大木頭過來,把門撞開。」 張軏隨即下令,派幾十名士兵,移來兩丈長的一根徑尺巨木,高舉撞門,但宮門厚重,裏面又有丁字形的巨閂撐住,連撞數下,門閉如故。 「撞門不如撞墻!」徐有貞說,「只要撞開一個洞就行了。」 果然,很快地在圍墻上撞出一個大洞。張軏親自領頭,從洞中鑽了進去,指揮部下,移開丁字形的巨閂,雙扉大啟,石亨、徐有貞、曹吉祥、楊善一起入內,遙遙望去,殿內已有燭光了。 「就我們五個人去見駕。」石亨又吩咐石彪,「你去把便轎抬來。」 「王尚德呢?」徐有貞覺得王驥是他約來的,應該等一等他,一起進見。 「別等他了!」曹吉祥說,「他的小兒子不懂事,居然騎了一匹馬來,大家一擠,把他從馬上擠了下來,王尚德正在招呼呢!」 徐有貞點點頭,將手一揮,五個人一起上了翔鳳殿。石亨隔著殿門,提高了聲音說:「請上皇賜見。」 殿門開了,燭光下看到上皇穿戴整齊,不像是剛起身的模樣。等他慢慢走到門口,五個人都已跪下了。 「石亨,喔,還有張軏,」上皇只看清了這兩個人,「你們來幹甚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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