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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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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就是美女。」我說,「連舌頭都跟別人不一樣。」「你少無聊。」暖暖說。 吃完早點,我們走回臺灣飯店,然後我上樓,暖暖坐計程車回單位。 雖然明知這次應該不可能,但我進電梯前還是回頭看看暖暖是否在身後。 果然不在。 拖著沉重的腳步進了房間,放下行李,坐在床邊發呆。 意識到該找點事做,便起身進浴室洗了個熱水澡。 洗完後又坐在床邊發呆,然後順勢躺下。 醒來後已快下午一點,檢查手機,無任何來電或簡訊。 自從三天前下飛機後,我睡醒睜開眼睛,一定會看見暖暖。 但現在房間空蕩蕩的,只有我一個人。 感覺房間正以一種無形的力道向我擠壓,我透不過氣,便下樓走出飯店。 走在王府井大街上,今天是星期天,人潮擠滿這條步行街。 我漫無目的走著,以一種與大街上人群格格不入的步伐和心情。 到了東長安街口,右轉繼續直走東長安街,走到天安門廣場。 這個可容納一百萬人的廣場即使現在已湧進幾萬人,還是覺得空曠。 穿過天安門,我買了張門票,走進紫禁城。 去年和暖暖在此遊覽時正值盛夏,陽光照在金瓦上,閃閃發亮。 如今因為三天前那場雪,紫禁城染了白,看來有些蕭瑟蒼涼。 我隨處亂走,到處都充滿和暖暖曾駐足的回憶。 最後走到御花園,連理樹因積雪而白了頭,但始終緊緊擁抱在一起。 連理樹依然是純真愛情的象徵,無論夏冬、無論青絲或白頭,努力提醒人們純真的愛情是多麼可貴,值得人們歌頌。 如果有天,世上的男女都能以純真的心對待彼此,又何需連理樹來提醒我們愛情的純真? 到那時連理樹就可以含笑而枯了。 所以連理樹現在還活著,因為人們還需要被提醒。 離開御花園,走出神武門,護城河積了些冰雪,也許過陣子就完全結冰。 手機突然響起,看了一眼,是暖暖。 「涼涼。」暖暖的語氣很急,「你在哪?」「神武門外護城河旁。」我說。 「我立馬過去。」暖暖還是有些急。 「坐車吧。」我說,「不要立馬。」「呀?」暖暖楞了楞,隨即說:「喂。」「我知道。」我說,「你別急,慢慢來。」我注視護城河緩緩流動的水流,會不會當暖暖來時,護城河已結冰? 「涼涼!」暖暖叫了聲。 我回頭看著暖暖,才幾個小時不見,內心卻還是激動。 暖暖絮絮叨叨說著話,沒什麼順序和邏輯。 我整理了一下,原來是她忙完回家洗澡,洗完澡就要來找我,卻睡著了。 「去飯店找不著你,我還以為你去機場搭飛機回臺灣了呢。」暖暖說。 「沒聽你說再見,我不會走的。」我說。 北方的冬天,天黑得快,暖暖問想去哪吃晚飯? 「吃渝菜吧。」我說。 「你不是不能吃辣?」暖暖很驚訝。 「但你喜歡看我被辣暈。」我說,「不是嗎?」「說啥傻話。」暖暖說,「咱們去吃地道的東北酸菜白肉鍋。」我相信暖暖帶我來吃的這家酸菜白肉鍋一定很東北,但我有些心不在焉。 即將來臨的離別讓我的心冰凍,無法與暖暖正常談笑。 暖暖似乎也感受到了,話漸漸變少,終於安靜了下來。 「暖暖。」我努力打破寂靜,「你知道瑪麗姓什麼嗎?」「呀?」暖暖似乎嚇了一跳,「瑪麗姓啥?」「庫裡斯摩斯。」我說。 「嗯?」「因為大家都說:Merry Christmas。」暖暖睜大眼睛看著我,過了一會才說:「辛苦你了。」「確實很辛苦。」我說。 暖暖這時才發出一點笑聲,我也因而簡單笑了笑。 「今年你過耶誕時,要想起這個喔。」我說。 「行。」暖暖笑了笑。 吃完飯,暖暖帶我去老舍茶館喝茶聽戲。 茶館古色古香,極力重現老北京的茶館文化。 暖暖已經訂好位,我們坐下時發現表演廳坐滿了人,而且多半是老外。 演出的節目有京劇、口技、雜技、相聲、曲藝等,甚至還有中國功夫。 以前曾在電視看過變臉的表演,現在親眼看見,眼睛還是沒演員的手快。 「我要去賣春——」臺上的京劇演員拖了長長的尾音,「捲。」我不爭氣地笑了。 離開老舍茶館,夜已深了,我和暖暖在街上走著。 也不知道為什麼,像是一種默契,我們不想坐計程車,只想單純地走。 經過前門,濃黃色的投射燈照亮了這座古城樓,看起來很美。 這大概是現代科技跟古老建築的最佳結合吧。 在前門的襯托下,北京的夜有種迷人的氣質。 我和暖暖幾乎沒交談,偶爾視線相對時也只是簡單笑一笑。 我努力想著還有什麼話沒說,因為這是在北京的最後一夜了。 突然想到了,去年暖暖總是嚷著或暗示想去暖暖瞧瞧,可是這次來北京,暖暖卻不再提起要去暖暖的事。 直走廣場東側路,左手邊是天安門廣場,走到底再右轉東長安街。 「關於你想去暖暖的事……」我說。 「我知道。」暖暖沒讓我說完,「小欣買了一條魚,但阿麗不想煮。」「其實我……」「別說了,我心裡頭明白。」暖暖淺淺一笑,「你有心就夠了。」雖然暖暖這麼說,但我還是感到內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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