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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生日快樂!」暖暖一接起電話,我立刻說。

  「涼涼?」暖暖說,「今天不是我生日呀。」「不是嗎?」我說。

  「當然不是。你咋覺得我今天生日?」「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覺得,如果你過生日卻沒人跟你說生日快樂, 你會很可憐的。」「涼涼。」「嗯?」「生日快樂。」暖暖說。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生日?」我很驚訝。

  「就你那點心眼,我還會猜不出?」暖暖笑得很開心。

  我跟暖暖說,既然是我生日,可不可以把電話卡講完?

  暖暖笑著說好。

  在電話發出刺耳的一聲嗶提醒你只剩最後幾秒時,暖暖大聲說:「涼涼!生日快樂!」我還沒回話,電話便自動斷了。

  那時是秋末,深夜的蘇州街頭有些涼意。

  暖暖的一句生日快樂,讓我打從心底覺得溫暖。

  「暖暖暖暖的問候溫暖了涼涼涼涼的心」這句,如果有意境,就在這了。

  我把那張用完的電話卡收好,當成是暖暖送我的生日禮物。

  轉眼間來到蘇州快三個月了,再兩個禮拜左右便要離開。

  暖暖的E-mail老是提到「江南園林甲天下,蘇州園林甲江南」,催我一定得去看看,不看會後悔、後悔了還是得去。

  找了個假日,跟另外幾個臺灣工程師一道去蘇州古城區逛逛。

  蘇州建城已有千年歷史,建城之初即水陸並行、河街相鄰,現在依然。

  難得的是古城區至今仍座落於原址。

  古城內五步遇小古,十步賞大古,偶爾還會遇見歷史上名人的故居。

  這裡與我所待的滿是新建築的蘇州市區大異其趣,也使得蘇州新舊雜陳。

  走在蘇州古城區如果還能讓你聯想到臺北,那麼你應該去寫科幻小說。

  拙政園位於古城區東北,是蘇州四大園林中最著名的。

  園內以水為主,池邊楊柳隨風搖曳,回廊起伏、亭閣臨水而築;石橋像雨過天晴後橫跨大地的一道絢麗彩虹。

  全園景色自然,保持明代園林渾厚質樸的風格,具濃厚的江南水鄉風光。

  從一踏入古城區開始,街景和園林景觀都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後來猛然驚覺,不就是頤和園的蘇州街嗎?

  蘇州街原本即是彷蘇州街景而造,即使規模和景觀皆不如蘇州園林,但仍然有些許蘇州園林的神韻。

  我想起和暖暖沿蘇州街漫步的情景;也想起和暖暖坐在茶館二樓,俯視小橋曲水,而蘇州河水正緩緩流動;最後想起蘇州街算字的老先生。

  在臺灣時,通常是讓相片或腦中殘留影像,勾起對暖暖的思念;而眼前是具體景物,不是平面而是立體的,我甚至能感覺暖暖正在身旁。

  我發覺思念暖暖的心,遠比我所想像的熾熱。

  我起了到北京找暖暖的念頭。

  但回臺灣的機票已訂,回去後也還有很多工作正等著我。

  如果不從蘇州向南回臺灣,反而往北到北京,會不會太任性?

  而且萬一暖暖這陣子正忙得焦頭爛額,豈不讓她為難?

  我反覆思量,拿不定主意。

  終於到了離開蘇州的前夕,廠方為了慰勞我們這幾個臺灣工程師的辛勞,特地派了輛車,載我們到杭州西湖遊覽,隔天再上飛機。

  第一眼看見西湖時,便覺驚豔,深深被她的美吸引。

  然而沒隔多久,我竟聯想起北大未名湖、頤和園昆明湖,甚至是什刹海。

  我明明知道這些湖的美跟西湖的美是完全不一樣的,但我還是不自覺想起跟暖暖在未名湖、昆明湖、什刹海旁的情景。

  上了人力三輪車,準備環西湖而行。

  車伕才踩了幾圈,我又想起跟暖暖坐三輪車逛胡同的往事。

  即使西湖十景是如此嬌媚,仍然無法讓我分心。

  正確地說,我已分心在暖暖身上,無法靜下心欣賞美景。

  真可謂:眼前美景看不得,暖暖始終在心頭。

  連坐我身旁的臺灣工程師,我都差點把他當成暖暖。

  從西湖回到宿舍,整理好所有行李,上床後我竟然失眠了。

  在臺灣即使我也很想念暖暖,但從不曾因而失眠;沒想到在離開北京快一年半時,我竟然人在蘇州因暖暖而失眠。

  思念有生命,因為它會長大;記憶無生命,因為它不會變老。

  就像我對暖暖的思念與日俱增;而跟暖暖在一起時的記憶,即使日子再久,依然鮮明如昨日。

  我要去北京找暖暖。

  蘇州到北京約1379公里,晚上8點有班直達特快的火車,隔天早上7點20分到北京,要坐11個小時又20分鐘。

  太久了。

  我決定先跟同事搭廠裡的車從蘇州到上海,再從上海飛北京。

  機票貴了點,但時間快多了。

  反正錢再賺就有,時間可是一去不回頭。

  我退了上海飛香港再飛臺灣的機票,改訂上海飛北京的機票。

  北京的飯店也訂好了,有個蘇州同事對北京很熟,我請他幫我訂個房間。

  同行的臺灣工程師很訝異我不跟他們一道回臺灣,紛紛問我發生什麼事?

  我把自己想像成面對大海的夕陽武士,深沉地說:「為愛走天涯。」就差眼前沒大海了。

  我拜託他們回臺灣後先幫我請幾天假,然後他們飛臺灣、我飛北京。

  我打了通電話給徐馳,他一聽我要到北京,便說要來機場接我。

  「這樣多不好意思。」我說。

  「少來。」徐馳說,「你打電話給我,不就是希望我去機場接你嗎?」「嘿嘿。」我笑了笑。

  然後我再打電話給暖暖。

  「暖暖。」我說,「我離開蘇州了,現在人在上海機場。」「是嗎?」暖暖說,「那祝你一路順風。」「暖暖。」我試著讓自己的心跳和語調平穩,「這幾天忙嗎?」「挺忙的。」暖暖說。

  「喔。那你大概每天都抽不出一點時間吧。」「是呀。我恨不得多生雙手呢。」「萬一這時候剛好有個老朋友想見你一面,你一定很為難。」「這沒法子。只好跟他說:不巧,正忙呢。」我的心瞬間墜落穀底,心摔得好痛,我說不出話來。

  「快告訴我坐幾點的飛機唄。」暖暖說。

  「那已經沒意義了。」我說。

  「說啥呀,你不說我咋去接你?」「啊?」我愣了愣,「這……」「瞧你傻的,我當然去機場接你。」「你知道我要到北京?」「就你那點心眼,還想矇我?」暖暖笑了。

  「剛剛是逗你玩的。」暖暖的笑聲還沒停止。

  「你這人賊壞。」「你才壞呢。要來北京也不早說。」心臟又重新跳動,我下意識拍了拍胸口。

  我告訴暖暖坐幾點的飛機、幾點到北京,暖暖邊聽邊笑,很開心的樣子。

  我也很開心,一下飛機就可以看見暖暖,比預期的幸福多了。

  「暖暖。」我說,「我要去北京找你了。」「嗯。我等你。」暖暖說。

  拿著登機證,背上背袋,我要直奔暖暖身旁。

  排隊等候登機時,突然想起得跟徐馳說不用來接我了,匆忙拿出手機。

  我告訴徐馳,暖暖要來接我,不麻煩他了。

  「我瞭解。」徐馳笑得很曖昧,「嘿嘿。」「我要登機了。」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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