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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不管怎樣,」我苦笑,「剛剛真的是開玩笑。」

  「好。」暖暖說,「現在沒風,你說,你要不要來北京找我?」

  「沒風時我不敢下承諾。」我說。

  「喂!」

  「你看,我又開了玩笑,這種氣節真是無與倫比。」

  「你說不說?」

  「你先等等。我得陶醉在自己無與倫比的氣節中幾秒,才能說話。」

  「你到底說不說?」

  「風怎麼還沒來?」

  「快說!」

  「如果你在北京工作,我就來北京找你。」我說。

  「啥時來?」

  「剛唱過的,大約在冬季。」

  暖暖終於又笑了。

  「所以我說,只要會再見面,所有的離別都是暫時的。」暖暖說。

  暖暖說完後,抬頭看了看夜空,神情自在。

  我和暖暖或許會再見面,但中間的過程要花多久時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明天一旦上車,當暖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盡頭時,我便會開始想念她。

  而所謂的明天其實只不過是眼前的夜空由黑變白而已。

  「還好。現在有網路。」我的語氣像在安慰自己。

  「是呀。」暖暖說。

  「對了,臺灣叫網『路』,你們這邊叫網『絡』,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暖暖的語氣有些埋怨,「咋老講廢話。」

  「我怕你不知道啊。結果我從網路寫信給你,你卻跑到馬路邊去收信。」

  「我才沒這麼笨。」暖暖輕輕哼了一聲。

  「有網路就方便多了。」我說。

  「網路用來聯絡事情很方便,但用來聯絡感情……」暖暖搖搖頭。

  「怎麼說?」我問。

  「心的距離若是如此遙遠,即使網路再快,也沒有用。」暖暖說。

  「暖暖。」我說,「你有時講話會帶有哲理,偶有佳作。」

  「不是偶有佳作。」暖暖笑說,「是必屬佳作。」

  「如果世上的男女都能以純真的心對待彼此,」我仰頭看了一眼夜空,「到那時網路就可以含笑而斷了。」

  「是呀。」暖暖說。

  「你這次怎麼沒反駁我?」

  「因為我也是這麼認為呀。」暖暖笑了笑。

  「在網路還沒含笑而斷前,我會寫信給你。」我說。

  「我知道。」暖暖說。

  然後我們都不再說話,單純地坐在一起。

  我開始回憶這幾天來相處的點點滴滴,想著想著,不自覺露出微笑。

  「你想起哪段?」暖暖問。

  「嗯?」

  「你不是正想著我們這些天做了啥、說了啥嗎?」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我知道。」暖暖露出神秘的微笑。

  時間剛過十二點,嚴格來說,今天就得離開北京。

  暖暖站起身說了聲晚了,我點點頭,也站起身。

  只往回走了兩步,突然意識到這也許是我和暖暖獨處的最後一點時間。

  我想開口說些話,說什麼都好,但話到嘴邊總是又吞了回去。

  這樣不行啊,我心裡一定有某些話只能現在說,不說就再也沒機會了。

  雖然我曾告訴學弟,我不會跟暖暖說我喜歡她;但現在卻有股衝動,想突破自己內心畫出的方格。

  我自認有賽車手的心臟、拳擊手的血液,但此刻再也無法維持正常的心跳和血溫。

  「暖暖。」我鼓起勇氣開口,「你知道的。」

  暖暖轉頭看了一眼我的神情,點了點頭,說:「嗯。我知道。」

  暖暖,我也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我想說什麼。

  「明朝即長路,惜取此時心。」暖暖說。

  我停下腳步。

  「這是錢鐘書的詩句。」暖暖又說。

  明天就要遠行,今夜此情此景,我大概想忘也忘不掉。

  「暖暖。」我說,「我會的。」

  「我知道。」暖暖說。

  我們相視而笑,各自走回寢室。

  回寢室後,想先洗個澡,再整理行李。

  在浴室門口剛好碰到學弟,我問:「你跟王克說了嗎?」

  「說了。」學弟回答,「我把那幅才子卷軸送給她,然後說:我是才子,你願意做我的佳人嗎?」

  「王克怎麼說?」

  「她什麼也沒說。」學弟說,「我等了十分鐘,她一句話也沒說,表情也沒什麼變化,我就走了。」

  「往好處想,至少她沒賞你一巴掌。」我說。

  「是啊。」學弟淡淡地說,「往好處想。」

  洗完澡,剛走回寢室,徐馳和高亮立刻送東西給我。

  徐馳送了四片木制書簽,上頭彩畫了一些山水花鳥;高亮送的是一套三張的藏書票。

  我急忙道謝收下,想起自己也該回送些什麼,但卻兩手空空。只好從皮夾起掏出兩張電話卡,剛好上頭印了臺灣名勝。

  「臺灣有兩種公用電話卡,請你們留作紀念。」我很不好意思,說,「很抱歉,我沒準備禮物,請別見怪。」

  徐馳和高亮都笑了笑,直說沒事。

  我開始整理行李,出門八天的行李多少還是有點分量。

  高亮細心提醒我別忘了帶臺胞證和機票,徐馳說:」提醒他做啥?最好讓他走不了。」

  我整理好了,拉上行李箱拉鍊,把臺胞證和機票收進隨身的小背袋裡。

  「早點睡吧,明天得早起,飛機不等人的。」高亮說。

  我欲言又止。

  「別來哭哭啼啼、依依不捨那套,快睡。」徐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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