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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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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升學主義掛帥的年代,每所高中在乎的只是升學率。 你對學校的最大意義,是你的名字將來是否會出現在榜單內,誰在乎你替學校得了多少獎? 學校不在乎,學生更不在乎。 「你說得太嚴重了。你能不能告訴我,對你而言,聯考是什麼?」 「是16歲到18歲的所有青春啊。對你而言又是什麼?」 「我很沒用,我不參加聯考,就念到高中。」 「喂,你不要看輕自己。如果你再這樣,我就不跟你說話了。」 「我道歉。其實我們補校學生多數是如此,只有少數會參加聯考。」 這情形我也知道,很多補校學生早已踏入社會工作多年。 在他們年輕時可能由於環境因素無法念高中,所以他們很珍惜可以利用晚上時間念書的機會,不管白天工作多忙。 她們班上的同學就是如此,有些學生甚至已經有小孩了。 對補校學生而言,可能抱著一顆感恩或上進的心念書;但對我們這種正常的高中生而言,我們沒有心,只有聯考。 「你知道東甯路那家店嗎?門口招牌是黑色的那個?」 「那是家搖滾樂餐廳,招牌上寫著:聯考+代溝=搖滾。聯考的壓力加上與父母的代溝,只好藉著搖滾樂抒發苦悶。為什麼問這個?」 「因為聯考+代溝=搖滾,所以根據數學的移項法則,就變成了:聯考=搖滾—代溝。這樣你應該清楚知道聯考是什麼了,那就是搖滾—代溝。」 「喂,很冷耶!」 「好心點,給點笑聲吧,這是一個可憐的高中生僅存的幽默感。」 「喂,雖然聯考的壓力很大;雖然你的生活只剩下念書與考試;雖然你被逼參加你並不想參加的作文比賽,而且還連續寫了三次,但你千萬不要因此心生埋怨,更不要因此變得憤世嫉俗。你未來的天空是遼闊的,是蔚藍的,千萬別背負這些陰霾。好嗎?」 坦白說,我看到這些文字時,內心是激動的。 自從念高中以來,我每天踏著同樣的步伐,只知道向前走。 我從未看見路旁的一切,雖然只要停下腳步就能欣賞路旁的風景,但我的腳步卻未曾停歇,甚至越走越急。 念書與考試佔據了我所有的時間,我也只為了念書與考試而活。 偶爾我會想,念書與考試其實不是佔據我的心,而是一種腐蝕。 如果有一天,我停下腳步,路旁的風景應該已經完全陌生。 而我,會不會也對自己陌生? 幸好有她。 一個跟我同年紀但卻不是聯考的競爭對手,而只是單純的朋友。 她讓我知道,我只是一個17歲的高中生,正站在青春的起點。 她也讓我提醒自己,不要因為這時候所看到的光怪陸離現象,影響我日後看世界的角度與眼神。 「我會聽你的話。總之,我好好念書就是了,不去想太多,也不扭曲自己的個性。但連續寫三次同一篇作文實在很誇張。」 「也許你的國文老師自比為黃石公,然後把你當張良,他只是在試探你是否孺子可教。你應該要這樣想才對。」 「你這個笑話好笑,我不爭氣地笑了。」 「我是在開導你耶,不是在逗你笑。」 「喔。我想起了一個冷笑話:小孩不孝怎麼辦?答案是逗他笑。」 「這笑話還是零分。總之你要記住,我會默默站在你背後支持你。」 「這比喻不好。默默站在背後的,通常是鬼。」 「喂!莫非你希望我再裝鬼嚇你?」 「我只是說你的比喻不好而已,因為只有鬼才會不出聲默默站在背後嚇人啊,恐怖片都是這麼演的。」 「那我點首歌送你,《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 「謝謝。這首歌真的很好聽。」 「像橫跨在惡水上的大橋那樣,我願躺下化身為橋,幫你渡過惡水。 Like a 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 I will lay me down……」 「謝謝你。我很感動。」 「算你有良心,還知道感動。」 「明天早上要考化學,你可以躺下來化身為橋了。」 「化學我一點也不會。你只好跌進troubled water了。」 「最好是這樣。」 「喂,我是認真的,不是開玩笑。」 「嗯,我知道。所以我才說我很感動。」 我確實很感動。 尤其是看了《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的歌詞後。 老師們都把高二下當聯考衝刺的起點,不斷快馬加鞭、鞭了又鞭。 念書的壓力雖然越來越大,心情卻沒有越變越糟。 一旦有苦悶的情緒,我可以利用抽屜當作宣洩的視窗。 而她會用心傾聽我的抱怨,不管我抱怨的文字有多長。 當然她還是喜歡轉移我的注意力。 「聽說臺北有個地方叫貓空,請問為什麼要叫「貓空」?」 「你又來了。」 「猜猜看嘛。猜對的話,我送你一樣禮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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