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蔡智恒 > 蝙蝠 | 上頁 下頁 |
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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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然也後悔自己的衝動,但我那時才28歲,還很年輕,而且天涯何處無芳草,以後找個用正常句子說話的女朋友應該很簡單。 沒想到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之後整整七年我幾乎跟女孩子絕緣。 幸好我的朋友和死黨不少,日子過得還算充實,不會空虛。 但朋友們一個接一個交了女朋友,然後結婚,我身旁的人越來越少。 終於只剩下我是孤家寡人。 雖然那些結了婚的朋友老說羡慕我這種單身生活的自由,無牽無掛。 可惜這種自由就像飄浮在空中,雖然隨便往哪個方向飄都可以,但也正因為如此,彷徨、無助、寂寞和空虛會緊緊跟隨。 不信你問問風箏,它喜歡身上有條線?還是線斷了? 當一個人飄在空中久了,會渴望踏在地面的感覺。 我一個人在台南的新市租房子住,沒有室友,也沒有樓友。 下班後的時間,我通常看看電視、上上網、打打電動。 一個人可以從事的戶外活動不多,除了跳樓外,大概就是看電影了。 因此我偶爾會出門看電影。 除了上班、吃飯、看電影會出門外,我想不到還有什麼理由要出門。 如果你可以幫我想到一個,我會很感激你。 剛開始享受一個人的自由時,確實很自在,也覺得世界更遼闊了。 那是一種「沒人管我」的狀態,可以想做什麼便做什麼。 但自由久了便會有「沒人在乎我」的錯覺。 我的存在感開始變得薄弱,而且越來越沒有存在感了。 我很需要一個異性的伴,但我的生活模式很難遇見異性。 老是被動等朋友介紹女孩子給我認識也不是辦法,我只能自力救濟。 今年一月,某個民間團體扮起紅娘,想舉辦一個男女聯誼活動。 「貴死人了。」我看到報名費後,口氣很不屑。 不屑歸不屑,但還是要以大局為重,所以我毅然決然報了名。 這活動持續一整天,共有30對男女參加。 早上去報到時,發現報到處跟廁所一樣,嚴格區分男女。 承辦小姐給了我一個大概只遮住眼部附近的小面具,要我整天戴上。 「絕對不可以把自己的面具拿下,不然就會喪失資格。」她說。 「那麼可以拿下別人的面具嗎?」 「這……」她愣住了。 這規則我當然明白,我只是喜歡跟年輕女孩多說兩句話而已。 為了避免男女只用外貌判斷彼此,才會訂出必須戴上面具的規則。 而且說實在的,會參加這類活動的男女,外貌大概也不出色。 不過一群男女戴上面具聯誼,有時看起來會很像SOD的雜交派對。 我戴上面具,照了照桌上的鏡子,臉遮住快一半,看起來好像蝙蝠俠。 「你有看見我的夥伴羅賓嗎?」我問。 「嗯?」她又愣住了。 「那我自己去找好了。」我又問:「你想坐我的蝙蝠車嗎?」 她乾脆裝忙碌,不再理我。 整天的活動下來,不管坐車、吃飯、聊天,30對男女都戴著面具。 我除了跟7個女孩接觸較久外,跟其他女孩都只是蜻蜓點水,而且連水是熱是冷都搞不清楚。 總會有幾個男生特別受女生歡迎,也會有幾個女生特別受男生歡迎。 能配對成功的,就是受歡迎的男生遇上受歡迎的女生。 不幸的是,我不是受歡迎的男生之一。 活動結束後幾天,我打電話給四個女孩子,但沒人說有空出來碰面;而且也沒有任何一個女孩主動打電話給我。 看來參加這活動不僅浪費錢和時間,連自信心也被摧毀。 還有什麼認識異性的管道呢? 難道要等朋友的女兒長大嗎? 那還得再等十幾年,緩不濟急。而且朋友一定會殺了我。 不然試試交友網站? 我去逛了幾個交友網站,網站上那些男生的照片,我一整個覺得怪。 要嘛裝氣質,側面向鏡頭,憂鬱地望著遠方;要嘛裝酷,戴上墨鏡,擺一張彷佛便秘的臉。 還有一欄要填上文字簡述自己或是對愛情的看法。難道我要寫上:「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期待與你成為生死相許的戀人。生生世世,至死不渝。」 我真的要這樣嗎? 如果真這麼寫,我一定會因雞皮疙瘩掉滿地而死。 二月的情人節到了,這種天殺的日子特別難熬。 我幾乎想打電話到電臺,點播梁靜茹的《分手快樂》給天下有情人。 我不能再這樣下去,我得找個人說話,什麼人都可以。 拿起手機,打開手機通訊錄,裡面存了很多筆資料,這些都是我生命歷程中某個階段的好友或死黨。 但他們的臉孔早已模糊,只剩下一組陌生而遙遠的號碼。 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讓我按下通話鍵。 如果人的平均壽命是70歲,那麼35歲的我剛好在中點。 人生的前半段,不管是好是壞、是得是失,都已經過去了;後半段的人生,我要重新開始。 就像電腦速度變得非常慢甚至當機時,會按下Reset鍵重新開機一樣,我決定在我的人生中按下Reset,重新開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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