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浩基 > 遺忘·刑警 | 上頁 下頁
三二


  §第五章

  「什麼?」阿沁一臉錯愕。

  「閻志誠也許要謀殺呂慧梅和她的女兒。」我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說。

  我離開酒吧,回到阿沁的車子上。我隱瞞了我和閻志誠相識的事實,只把從貯物櫃找到的照片給她看,說明我的猜想。

  阿沁聽我說明後臉色發青,但眼神同時流露出一絲興奮──我想,殘酷的事實令她感到害怕,不過如果推論正確的話,這亦是一宗驚天動地的大新聞,能揭開真相背後的真相,大概是每一位元記者夢寐以求的成就。

  「我們來中環幹什麼?我們應該直接去呂慧梅的家啊!」阿沁一面緊張地說,一面扭動車鑰匙。扭了五次才成功發動引擎,這台破車子好像會跟它的主人作對,情況越急便越失靈。

  「我是為了偵查閻志誠的行蹤,以及確定一些細節。」我並沒有說謊。

  「知道閻志誠的外表嗎?」

  「短髮,粗眉,國字臉,深膚色,身高大約一米八,瘦身材。」雖然我剛才向酒保要了照片,但我可不能將它放到阿沁眼前──我不知該如何解釋我昨晚跟嫌犯並肩拍照。

  「我們先打電話警告一下呂女士吧!」阿沁一副猛然想起的樣子。「我沒帶手機,許警長你……」

  我摸摸口袋,掏出手機,可是畫面漆黑一片。

  「我的沒電了。」我說,「不過,你記得呂慧梅的電話號碼嗎?」

  阿沁呆然地看著我,她大概沒想起她今早才說過想打電話給我卻忘了我的號碼。

  於是,阿沁以幾近危險駕駛的速度,狂踏油門,一路往元朗飆去。我曾考慮過向上級報告,要求支援,但沒有實質證據,這做法未免太魯莽。至少跟呂慧梅談過,由她主動向警方求助,或者抓住閻志誠企圖傷害他人的證據,否則通知警方不是選擇之一。

  我們到達呂家前的小徑時,天色已開始轉暗。本來周日黃昏在郊區跟女生兜風是件很愜意的事情,可是我現在的心神都放在閻志誠、呂慧梅和小安身上。我害怕我們來遲一步,發現屋裡只有兩具血淋淋的屍體,就像鄭元達夫婦的死狀……

  阿沁把車子泊在今早停過的位置,我們沿著小徑,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呂慧梅的住宅。我們來到柵欄前,房子似乎沒有什麼不對勁。

  不。

  為什麼這麼靜?

  「那兩隻狼狗呢?」我問。阿沁一臉啞然,像是有種不好的預兆。

  我們來遲了?

  「我們怎……」

  「汪!汪!」當阿沁的話沒說完,令人安心的狗吠聲從後方傳來。

  「咦?盧小姐,許警長,你們怎麼又來了?」呂慧梅牽著兩隻狼狗,和鄭詠安一起從微斜的小徑走上來。

  「你們有沒有事?有沒有遇到可疑的人?」我沒回答呂慧梅,留意著她們的後方有沒有人躲在一旁跟蹤。

  「什麼啊?許警長,聽您的語氣好像很嚴重似的?我們只是去散步和遛狗罷了。」

  「我們進去再談吧。」我指指房子。

  和呂慧梅一起走進房子後,我先示意阿沁伴著小安,跟兩隻狗一起暫時留在玄關。我叫呂慧梅帶我逐一檢查房間,看看有沒有異狀、窗戶有沒有被人打開,結果從一樓走到二樓,都沒有可疑的跡象。

  「小安,你回房間去,媽有事要跟客人商量。」呂慧梅似乎感到事態的嚴重性,神情也變得認真起來。小安點點頭,雖然有點惴惴不安,但仍乖乖地走向樓上。

  「許警長,現在可以詳細地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呂慧梅鎮定地說。我們坐在沙發上,位置和今早完全相同。

  「我有理由相信,殺死你妹妹和妹夫的真正兇手,仍然逍遙法外。」我身體前傾,雙手手指互扣,手肘放在大腿上,一臉認真地說。

  呂慧梅的表情刹那間變得扭曲,血液從臉龐流走,剩下一張慘白的臉孔。

  「而這個兇手,這一刻很可能盯上你和你的女兒。」我接著說。

  呂慧梅雙手抱頭,似是不能置信的樣子。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氣,臉上恢復血色,說:「兇手不是林建笙嗎?他六年前已經死了啊。」

  我把從今早知道胡老先生曾走出去訓斥林建笙開始,將李靜如、青龍拳館、賀氏影城查探到的資料串起,一一向她解釋當中的推理。我當然沒提我失憶的事,因為無論我有沒有失去記憶,客觀的環境證據也不會改變。呂慧梅一直靜靜地聽著,偶爾流露半分詫異的神色,但仍保持著冷靜。

  「這張便是我從閻志誠的貯物櫃找到的照片。」我把照片放在茶几上,「你不知道當時有人在偷拍吧?」

  呂慧梅吃驚地搖搖頭。

  「你認不認得是何時被拍的?」

  「這……我想是一個月前吧?這家餐廳我上個月跟小安光顧過。」

  一個月,有足夠時間給閻志誠準備了。任何人如果看到自己被偷拍的照片,當中還要加上一個紅色的圓圈圈著自己,大概會歇斯底里吧。呂慧梅這刻的表現算是非常鎮定。

  「我認為你們最好儘快向警方求助,」我說,「雖然我是警務人員,但因為我曾調查東成大廈的兇殺案,今天還跨區調查,如果由我越過上級重開檔案,一旦公開會令我所屬的部門十分尷尬。相反,如果由阿沁……盧小姐以記者的身份向你通報,你再主動求助的話,這案子便能成立。只要案件重開,由於真凶在逃,你便能獲得警方的保護。」

  「我想先問一下,」呂慧梅問,「你有沒有這個閻志誠的詳細資料?許警長的推理很有道理,但我想先知道閻志誠的資料,才能做出判斷。」

  我很想斥責呂慧梅這個時候還磨蹭什麼,但轉念一想,她的要求也很合理。先不說我的推論是否有錯,就算完全正確,我們現在對閻志誠的認識很淺,他在暗,我們在明,他一動手我們便很危險。除了我之外,她們都不知道閻志誠的外貌,如果他扮作比薩外賣員,要謀害呂慧梅母女並不困難。

  雖然我手上有閻志誠的照片,但它一旦曝光,事情恐怕變得棘手。我怕的不是牢獄之災或是內部處分,而是這照片可能會令呂慧梅質疑事情的真實性,萬一她認為我的推論不可靠,鬆懈起來,給閻志誠下手的機會,便為時已晚。

  要讓呂慧梅知道敵人的樣子,最簡單的方法是讓警方接手後,核查資料庫找出閻志誠的檔案,不過萬一他們不受理,或是花上幾天才決定重新調查,呂慧梅母女也要承擔一定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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