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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尹雪豔(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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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新來的客人中,有一位叫徐壯圖的中年男士,是上海交通大學的畢業生;生得品貌堂堂,高高的個兒,結實的身體,穿著剪裁合度的西裝,顯得分外英挺。徐壯圖是個臺北市新興的實業鉅子,隨著臺北市的工業化,許多大企業應運而生,徐壯圖頭腦靈活,具有豐富的現代化工商管理的知識,才是四十出頭,便出任一家大水泥公司的經理。徐壯圖有位賢慧的太太及兩個可愛的孩子。家庭美滿,事業充滿前途,徐壯圖成為一個雄心勃勃的企業家。 徐壯圖第一次進入尹公館是在一個慶生酒會上。尹雪豔替吳經理做六十大壽,徐壯圖是吳經理的外甥,也就隨著吳經理來到尹雪豔的公館。 那天尹雪豔著實裝飾了一番,穿著一襲月白短袖的織錦旗袍,襟上一排香妃色的大盤扣;腳上也是月白緞子的軟底繡花鞋,鞋尖卻點著兩瓣肉色的海棠葉兒。為了討喜氣,尹雪豔破例的在右鬢簪上一朵酒杯大血紅的鬱金香,而耳朵上卻吊著一對寸把長的銀墜子。客廳裡的壽堂也佈置得喜氣洋洋。案上全換上才鉸下的晚香玉,徐壯圖一踏進去,就嗅中一陣沁人腦肺的甜香。 「阿囡,乾爹替儂帶來頂頂體面的一位人客。」吳經理穿著一身嶄新的紡綢長衫,佝著背,笑呵呵地把徐壯圖介紹給尹雪豔道,然後指著尹雪豔說:「我這位幹小姐呀,實在孝順不過。我這個老朽三災五難的還要趕著替我做生。我忖忖:我現在又不在職,又不問世,這把老骨頭天天還要給觸黴頭的風濕症來折磨。管他折福也罷,今朝我且大模大樣地生受了幹小姐這場壽酒再講。我這位外甥,年輕有為,難得放縱一回,今朝也來跟我們這群老朽一道開心開心。阿囡是個最妥當的主人家,我把壯圖交給儂,儂好好的招待招待他吧。」 「徐先生是稀客,又是乾爹的令戚,自然要跟別人不同一點。」尹雪豔笑吟吟的答道,發上那朵血紅的鬱金香顫巍巍的抖動著。 徐壯圖果然受到尹雪豔特別的款待。在席上,尹雪豔坐在徐壯圖旁邊一徑殷勤的向他勸酒讓菜,然後歪向他低聲說道:「徐先生,這道是我們大師傅的拿手,你嘗嘗,比外面館子做的如何?」 用完席後,尹雪豔親自盛上一碗冰凍杏仁豆腐捧給徐壯圖,上面卻放著兩顆鮮紅的櫻桃。用完席成上牌局的時候,尹雪豔走到徐壯圖背後看他打牌。徐壯圖的牌張不熟,時常發錯張子,才是八圈,已經輸掉一半籌碼。有一輪,徐壯圖正當發出一張梅花五筒的時候,突然尹雪豔從後面欠過身伸出她那細巧的手把徐壯圖的手背按住說道:「徐先生,這張牌是打不得的。」 那一盤徐壯圖便和了一副「滿園花」,一下子就把輸出去的籌碼贏了大半。客人中有一個開玩笑抗議道:「尹小姐,你怎麼不來替我也點點張子,瞧瞧我也輸光啦。」 「人家徐先生頭一趟到我們家,當然不好意思讓他吃了虧回去的嘍。」徐壯圖回頭看到尹雪豔正朝著他滿面堆著笑容,一對銀耳墜子吊在她烏黑的發腳下來回地浪蕩著。 客廳中的晚香玉到了半夜,吐出一蓬蓬的濃香來。席間徐壯圖喝了不少熱花雕,加上牌桌上和了那盤「滿園花」的亢奮,臨走時他已經有些微醺的感覺了。 「尹小姐,全得你的指教,要不然今晚的麻將一定全盤敗北了。」 尹雪豔送徐壯圖出大門時,徐壯圖感激的對尹雪豔說道。尹雪豔站在門框裡,一身白色的衣衫,雙手合抱在胸前,像一尊觀世音,朝著徐壯圖笑吟吟的答道:「哪裡的話,隔日徐先生來白相,我們再一道研究研究麻將經。」 隔了兩日,果然徐壯圖又來到了尹公館,向尹雪豔討教麻將的訣竅。 五 徐壯圖太太坐在家中的籐椅上,呆望著大門,兩腮一天天削瘦,眼睛凹成了兩個深坑。 當徐太太的乾媽吳家阿婆來探望她的時候,她牽著徐太太的手失驚叫道:「噯呀,我的幹小姐,才是個把月沒見著,怎麼你就瘦脫了形?」 吳家阿婆是一個六十來歲的婦人,碩壯的身材,沒有半根白髮,一雙放大的小腳,仍舊行走如飛。吳家阿婆曾經上四川青城山去聽過道,拜了上面白雲觀裡一位道行高深的法師做師父。這位老法師因為看上吳家阿婆天生異稟,飛升時便把衣缽傳了給她。吳家阿婆在臺北家中設了一個法堂,中央供著她老師父的神像。神像下麵懸著八尺見方黃綾一幅。據吳家阿婆說,她老師父常在這幅黃綾上顯靈,向她授予機宜,因此吳家阿婆可以預卜凶吉,消災除禍。 吳家阿婆的信徒頗眾,大多是中年婦女,有些頗有社會地位。經濟環境不虞匱乏,這些太太們的心靈難免感到空虛。於是每月初一、十五,她們便停止一天麻將,或者標會的聚會,成群結隊來到吳家阿婆的法堂上,虔誠地念經叩拜,佈施散財,救濟貧困,以求自身或家人的安寧。有些有疑難大症。有些有家庭糾紛,吳家阿婆一律慷慨施以許諾,答應在老法師靈前替她們祈求神助。 「我的太太,我看你的氣色竟是不好呢!」吳家阿婆仔細端詳了徐太太一番,搖頭嘆息。徐太太低首俯面忍不住傷心哭泣,向吳家阿婆道出了許多衷腸話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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