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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洛(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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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年,袁紹跟曹操間的戰事爆發,在官渡(河南省中牟縣東北)會戰,袁紹先生全軍覆沒,狼狽逃回鄴城(河北省臨漳縣西南鄴鎮),又氣又悲,一病不起,拖到二〇二年,翹了辮子。老傢伙一死,老三袁尚先生立刻坐上冀州(河北省中部南部)全權州長(牧)的寶座,發號施令。於是,在意料中的,內鬥開始。老大袁譚先生率大軍進屯黎陽(河南省浚縣),向袁尚先生要求增派部隊,揚言用以抵抗曹操。袁尚先生不是傻子,怎肯派兵出去教老大吃掉,轉過來反攻自己耶?當然拒絕。 袁譚先生陰謀失敗,就在二〇三年初,大舉進攻鄴城。想不到他閣下跟他老爹一樣不成才,竟被袁尚兵團殺了個落花流水,只好放棄黎陽,退守平原(山東省平原縣)。老三袁尚先生認為斬草除根,殲滅老哥的時機已經成熟,用大軍團團圍住,強行攻城,陷落就在旦夕。 袁譚先生現在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城破被擒,死于老弟之手。一是認賊作父,向仇人曹操先生投降。他選擇第二條路,派遣專使到首都許縣(河南省許昌市東),請曹操先生救援。曹操先生大喜過望,幾乎跳起來唱山歌,蓋如果袁家兄弟團結無間,他們所屬的廣大河北平原,包括現在的河北、山東、山西三省,短期內不可能征服。現在袁家弟兄內鬥,而且內鬥到要引外兵入援的程度,是天亡姓袁的。此時不取,是違天也。 二〇四年,曹操先生親率大軍北上,攻擊鄴城。袁尚先生急撤圍還救,與曹操的政府軍決戰,他當然不是對手,霎時崩潰,袁尚先生只好逃向幽州,投奔老二袁熙。 ——在本文中,袁家兄弟的故事到此結束,不再出場。但為了故事完整,對他們應作一個交代。老大袁譚先生不久又叛離曹操,跟政府軍會戰時陣亡。曹操先生繼續進軍幽州(河北省北部),老二袁熙,老三袁尚抵擋不住,棄城逃亡,投奔遼東郡(遼寧省遼陽市)郡長(太守)公孫康先生。公孫康把兄弟二人的頭砍下來,獻給曹操,了卻一樁公案。 ——寫到這裡,感慨系之。嗚呼,人人都知團結好,人人都知團結妙,可是卻偏偏不能團結,非聰明不夠,而是團結不易。團結有團結之道,必須同時站在合情合理的平等基礎上,你讓一寸,我讓一尺,或我讓一寸,你讓一尺。如果非要對手徹頭徹尾投降屈膝,才算團結,恐怕是團結不了。袁尚先生坐上他不該坐的座位,已先破壞了團結的基礎。在擊敗大哥之余,還要趕盡殺絕,不肯懷之柔之,逼他走上絕路,更杜絕了團結的唯一契機。團結是一種藝術,沒有高度政治修養的人,只會傷害團結,不能完成團結。 曹操的政府軍以征服者的姿態,進入鄴城(河北省臨漳縣西南鄴鎮),縱兵大掠,幸虧曹操先生念及跟袁紹先生多年老友,下令對袁家不得有任何侵犯,這才保住袁家沒有受到蹂躪。可是,當曹操先生的兒子曹丕,手提利劍,闖入袁紹先生官邸時,袁紹先生那位惹下滔天大禍的妻子劉老娘,跟本文的女主角甄洛女士,嚇得緊緊的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美貌的威力 依照老爹曹操跟袁紹的關係,曹丕先生應該稱呼劉老娘為「伯母」的,可是時換星移,現在風光不同。曹丕先生是以征服者的身份出現,所以對尊貴的袁紹夫人,卻像是對一普通俘虜。他看到一位弱不禁風的少婦伏到劉老娘膝上,長髮披肩,渾身發抖,劉老娘用雙手憐惜的護著她,眼睛充滿恐懼。曹丕先生問曰:「這位老奶是誰呀?」劉老娘緊張曰:「她是俺媳婦。」曹丕先生對曰:「教她抬頭瞧瞧。」這句話既輕浮又傲慢,不像是對貴夫人說的,而像是對妓女說的。劉老娘雖然不是滋味,但怎敢計較,趕快把媳婦的頭捧起來,讓曹丕先生仔細欣賞。 曹丕先生撩起她的秀髮,用手帕為她拭去淚痕,那年甄洛女士才二十一歲,牡丹初放,像一顆光豔的明星,照得曹丕先生剎那間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剛才那股隨時要劍起頭落的兇狠之氣,不知道跑到哪裡去啦,只聽噹啷一聲,利劍掉到地上。神魂顛倒了半晌,說了些讚美安慰的話,暈暈忽忽,起身告辭。臨走時告訴警衛,要他們嚴密保護。其實這吩咐是多餘的,他們既奉曹操先生命令于先,又看他閣下醜態畢露於後,還敢不盡忠職守乎哉。劉老娘這才喘一口氣曰:「放心吧,我們不會死矣。」 ——英雄難過美人關,這正是一幅絕妙的油畫:一位伏在老太婆膝上的美女,被老太婆雙手捧頭,臉上流著淚,誠惶誠恐,向站在身旁,一位全副武裝,殺氣騰騰的青年凝望,那青年已舉起的利劍卻忽然脫手墜地。咦,女人的美貌真能辦到千軍萬馬都辦不到的事。 曹操先生聽到稟報後,就把甄洛女士迎接過來,作為曹丕的妻子。她閣下過門之後,先後生下一男一女。男孩名曹叡,女孩名字沒有記載,但在稍後建立的曹魏帝國裡,被封東卿公主。 甄洛女士不但漂亮絕倫,更聰明絕倫,她知道她的身世畸零,有很嚴重的缺陷,容易受人攻擊,蓋她不但是曹家仇人之媳,而且是再嫁之婦,幾乎沒有資格跟曹丕先生其他小老婆競爭,唯一支持自己的是自身的美貌。可是,那個小老婆不美貌如天仙乎耶?必須除了美貌之外,再尋覓更強大的後臺。於是,她在曹丕先生母親卞老娘身上下了工夫。 二一一年,曹操先生率軍西征,進擊涼州(甘肅省)民兵首領馬超,卞老娘隨行。曹丕跟甄洛留下來鎮守鄴城(河北省臨漳縣西南鄴鎮)。卞老娘中途害病,在孟津(河南省孟津縣)休養。甄洛女士雖小小年紀,卻立刻掌握這個展示她「純孝」的機會,要求親自前往侍奉湯藥。鄴城距孟津直線三百七十公里,中間又隔一條黃河,軍情慘急,當然不允許她去。 史書說她就「日夜泣涕」,痛不欲生。這可苦了左右伺候她的一些男女,後來聽說卞老娘病好啦,急急稟報,甄洛女士拒不相信曰:「從前老娘在家,身體偶爾不舒服,總要拖一段時間。而今剛害病就痊癒,不可能有這麼快,你們不過怕我過度擔心,空言安慰我罷啦。」直到卞老娘寫信回來,她才轉悲為喜。次年(二一二),大軍班師,甄洛女士迎接卞老娘,還沒有看見人哩,只望見了轎子,就流下眼淚。她的孝心和誠懇,使卞老娘左右的人,都深深感動,卞老娘也泣曰:「你說我這次害病定跟從前一樣,要相當時間。可是我這次只不過一場小感冒,十幾天就好啦,你可看看我的氣色呀。」然後歎曰:「她真是孝順的媳婦。」 四年後的二一六年,曹操先生再率大軍南下,進擊孫權,一家大小都隨軍出發,包括卞老娘、曹丕、孫兒曹叡、孫女東卿公主(那時候還不是公主)。偏偏甄洛女士有病,只好獨自留在鄴城。次年(二一六),大軍班師,卞老娘看見甄洛女士又白又嫩,容光煥發,詑曰:「你跟兩個小娃兒分離了這麼久日子,難道不思念他們呀,看你這般豐潤,好像沒事人一樣,這可怪啦。」甄洛女士笑曰:「他們隨著奶奶,我還擔心啥?」這話聽到卞老娘耳朵裡,當然舒服。 從這一連串小故事,可看出甄洛女士用盡心機,刻意的在家庭中為自己樹立形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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