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羋麋·羋圍(2)

　　目標直指慶封

　　《東周列國志》形容的比較多一點，曰：

　　圍入宮問疾，托言有密事啟奏，遣開嬪侍，解冠纓加熊麋（羋麋）之頸，須臾而死。

　　世界上第一強國的元首，就這樣輕易地死於謀殺。嗚呼，人類中最危險的事業莫過於謀殺君王，而羋圍先生卻幹得乾淨俐落，他的力量早已伸入政府核心之中矣。羋圍先生殺掉老侄後，接著把羋麋先生的二子，羋幕、羋平夏，也一律捕獲斬首。一些跟羋麋先生血統較近的王孫公子，包括羋麋先生的幾位弟弟，右副宰相（右尹）羋熊比先生、交通部長（宮廄尹）羋黑肱先生，連夜逃亡。羋熊比先生投奔晉國（山西新絳），羋黑肢先生投奔鄭國（河南新鄭）。

　　順理成章，羋圍先生繼任楚王國第十任國王。他閣下即位後，除了大肆封官拜爵外，又做了一件大出意料之外的臭事，那就是，以「上下其手」聞名後世的伯州犁先生，這時不在郢都，而在郟城（河南郟縣）。羋圍先生派出殺手到郟城，就地處決。伯州犁先生到死恐怕都想不通，以他那種出神入化的超級諂媚武動，何以落得如此下場。

　　羋圍先生雄心萬丈，要鞏固他的霸主地位，就在登基後的第三年（前538），在申邑（河南信陽），徵召黃河以南主要的封國國君，舉行高階層會議。參加會議的有：蔡國、陳國、鄭國、許國、徐國、滕國、頓國、胡國、沈國、小邾國、宋國。羋圍先生看到這麼多封國臣服，龍心大悅。《東周列國志》對這次會議的演變，有下列報導：

　　靈王曰：「寡人欲用兵諸侯，效桓公（齊國國君姜小白）伐楚故事，誰當先者？」伍舉對曰：「齊慶封弑其君，逃于吳，吳不討其罪，又加寵焉，處以朱方（江蘇鎮江）之地，聚族而居，富於其舊，齊人憤怨。夫吳，我之仇也，若用兵伐吳，以誅慶封為名，則一舉而兩得矣。」

　　於是羋圍先生決定「一舉而兩得」，要用慶封先生的血，榮耀自己霸主的英名。

　　慶封先生的故事，說來話長，要追溯到二十年之前。

　　想當初——西元前六世紀四十年代，當時齊國第二十四任國君姜環（齊靈公）先生在位。他閣下的元配夫人顏姬女士，是魯國國君的女兒，無子，可是她的陪嫁女侍（滕）鐘姬女士，卻生下一子姜光（齊莊公）。請讀者老爺記住這小子，他在一串狗男女惹下滔天大禍的故事中，扮演主要角色。姜環先生立姜光小子當太子，準備繼承國君的位置。可是，過了幾年，姜環先生又寵愛一對姐妹花，姐姐戎子女士也無子，妹妹仲子女士，卻生了一子薑牙，戎子女士就抱來自己撫養。

　　這時除了姜光、薑牙兩個娃兒外，姜環先生跟別的小老婆，還生一子薑杵曰。戎子女士仗著老傢伙正對她著迷，堅持要老傢伙答應改立姜牙當太子。妹妹仲子女士頭腦比較清醒，警告姐姐曰：「姜光太子的身份，已確定了很多年，又屢次代表國家，出席國際會議，跟其他封國國君，都有友誼。而今忽然改變，人心不服，會造成我們後悔不及的局面。」老傢伙姜環先生曰：「笑話，我大權在握，想教誰當太子，誰就當太子。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

　　流血政變

　　當君王的都有點怪，從不記取歷史上血跡斑斑的教訓，總是一再反復地犯同一類型的毛病。愛某一位漂亮老奶時，迫不及待地立她的兒子當太子。等到又愛上另一位漂亮老奶，迫不及待地又要立她的兒子當太子。問題是，太子只有一個，宮廷悲劇只好發生。姜環先生派遣姜光先生前往即墨（山東平度）鎮守，這是調虎離山之計，等薑光到了即墨，老爹姜環先生立刻下令罷黜他，另立他弟弟姜牙當太子。

　　魯國國君姬午（魯襄公）先生聽到消息，派遣使臣來探詢外甥姜光到底有啥過錯，或犯了啥罪。姜環先生張口結舌，嘟嚷了半天也嘟嚷不出一句話。魯國使臣憤憤不平地告辭後，姜環先生心裡有鬼，他認為魯國一定會幫助薑光奪取政權，於是決定先發兵擊敗魯國，然後殺掉薑光，來一個釜底抽薪。這又是一樁父殺子的巨變，虎毒尚不食子，權力改變人性，改變得連禽獸都不如。

　　一連兩年，前557、前556，齊國兩次向魯國發動攻擊。第三年，前555年，在盟主晉國率領下，十二封國一一晉、宋、魯、衛、鄭、曹、莒、邾、滕、薛、杞、小邾——的聯軍，把齊國首都臨淄（山東臨淄）團團圍住，最後雖然沒有攻下，但齊國因姜環先生一念之私，已使很多人喪生，民窮財空。

　　次年（前554），姜環先生臥病在床，眼看就要完蛋，國務官（大夫）崔抒先生跟另一位國務官（大夫）慶封先生結合——現在，慶封先生登場亮相，二人派出使節，前往一百五十公里外的即墨（山東乎度），秘密迎接薑光。慶封先生率領他的私人衛士，黑夜中前往戎子女士的死黨、托孤大臣高厚先生家叩門，聲稱有機密面報。叫開了門之後，衛士一擁而入，把高厚先生一刀斃命。剷除了重要爪牙，勝利已在握一半。

　　姜光先生接著展開一場復仇性的屠殺，他率領崔抒先生和慶封先生的私人衛士，沖進皇宮，那位美貌迷人，正在慶倖奪嫡成功的戎子女士，和她的籌碼薑牙小子，同時死於亂刀之下。躺在床上的老爹姜環先生得到報告，又氣又怕，吐了幾口鮮血，伸腿瞪眼。

　　一場奪嫡與反奪嫡鬥爭，在血腥中結束。姜光先生即位，成為齊國第二十五任國君。他恨戎子女士入骨，下令把她的屍首拖到大街上，公開示眾三天。咦，一位漂亮的女嬌娃，此時血肉模糊，已不成人形矣。

　　姜光先生上臺後，貢獻最大的功臣崔抒先生和慶封先生，被擢升為左右宰相——上卿，共同掌理國政。姜光先生時常去他們家，歡飲作樂，其樂融融。這種君臣之間的友情，實在難能可貴，如果一直維持下去，將是政治史上一段佳話。可是，一位天仙化人的美麗老奶，忽然介人，使得全盤都亂，面目全非。

　　這位天仙化人的美麗老奶，是崔抒先生的妻子棠姜女士。

　　崔抒先生的前妻，于生下二子——崔成、崔疆——之後逝世。而東郭偃先生的妹妹，先嫁給棠先生（史書不載他的名字），因名「棠薑」，生一子棠無咎，而棠先生早死。崔抒先生前往弔喪時，驀然看見棠姜女士，這位美豔蓋世的小寡婦，使崔抒先生一霎時神魂顛倒，眼如銅鈴。經過一番周折，終於把棠姜女士娶到家中，作為他的繼室。棠姜女士再生下一子崔明。崔抒先生既愛棠姜女士愛得如醉如癡，就任命她哥哥東郭偃先生，跟她前夫之子棠無咎先生，擔任崔家的總管，並向棠姜女士誓言：「等崔明長大，就教他繼承我的官爵和家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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