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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人街——吞噬中國人的魔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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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數中國人仍在努力的「不忘本」,努力的不團結,努力的窩裡鬥——無論天涯海角,只要有中國人的地方,就有慘烈的窩裡鬥。聽說美國有個機構,專門研究中國人的這些特質,為啥對白人那麼馴服,而對自己同胞卻像殺手?自從華青幫龍興之後,唐人街很多中國餐館受不了這種東風西漸,就重金禮聘一位白老爺,往櫃檯一坐,好像避邪丸一樣,華青幫就不敢上門。這是低知識層面。而高知識層面,大概薑是老的辣,表現自然更出類拔萃,同在一個大學堂教書,又同是從中國來的,按情按理,應該相親相睦,如足如手。直到柏老身臨其境,才發現天下事竟然真有不情不理的。學堂名稱和當事人姓名,可不能寫出來,寫出來准被活埋。那些「學人專家」兼「專家學人」,寫起文或講起演,呼籲團結,文情並茂,連上帝都能為之垂淚。可是他們相互間卻好像不共戴天,甲老爺請我老人家下小館,絕不邀請乙老爺參加。丙老爺一聽我在丁老爺家打地鋪,立刻聲明不交我這個勢利眼朋友。從戊老爺那裡出來,請他開車送一程到己處,你說啥?去找那小子?你走路慢慢練腿勁吧。 唐人街已成了中國人吞噬中國人的魔窟,有些沒有居留權的小子或老奶,被關到成衣廠,每天工錢只夠喝米湯的。跟當年黑奴,相差無幾,一生就葬送在那裡,連個哭訴的地方都沒有。即令找到哭訴的地方,也不敢哭訴。幾乎所有的黑店,都是專門為中國同胞而設,對白老爺可連眼都不敢眨,學堂和政府衙門的中國人,也不能例外,你如果遇到一個中國人頂頭上司,那可得小心小心,不但升遷無望,一旦裁員,你可是第一個捲舖蓋,蓋頂頭上司要向洋大人表態:「俺可是大公無私呀!」事實上他的「私」連太空梭都裝不下。為了給白老爺好印象,不惜把中國同胞宰掉,用中國同胞的屍體,作他向上爬的臺階。中國人傳統的神經質恐懼,使自己先天的註定要永無止境的被騙被坑、挨打受氣。僅以平霸兼聯邦騙財這件奇案來說,老姊最初向我一五一十吐苦水,可是一聽我有意把它寫出來,就嚇得花容失色,涕淚齊流曰:「好老頭,你遠在臺北,狗腿自可無恙,俺弟弟卻留在三藩市,你害了他呀,你這個老不死的惹禍精呀。」硬把鼻涕往我身上抹。逼得我當場發誓,如果形諸筆墨,教我掉到茶盅裡淹死。 嗚呼,世界上大概只有中國人天性懦弱,從不敢「據理力爭」。凡是據理力爭的,全被醬缸蛆之輩視為不安份的偏激份子。大家都在「算啦算啦,過去的都過去啦」裡過日子,等候著玉皇大帝忽然開了竅,來一個「惡人自有惡人磨」的頭條新聞——抗暴起義的英雄壯士,竟成了同等量的「惡人」。於是,「善人」也者,不過窩囊貨兼受氣包,既沒有勇氣,又沒有品格。華青幫所以不敢碰坐在餐館櫃檯的白老爺,因為他們深知,欺負中國人跟欺負螞蟻一樣,中國人怕事怕得要命,對任何橫暴都習慣於逆來順受,噤若寒蟬。而一旦欺負到白人頭上,律師出現,那可沒個完。 柏楊先生在去美國之前,朋友祝福曰:「你回來後,希望不會說『中國人,在哪裡都是中國人』的話。」而如今,忍了又忍,還是要這麼嘆息。嗟夫,中國人的劣根性造成中國人前途的艱辛。在美國黑白雜陳的社會,中國人卻單獨奮戰。因為沒有集體的力量,所以,爬到某一種程度,也就戛然而止。不要說永遠趕不上猶太人,就是距日本人、朝鮮人,都相差十萬光年。日本移民比中國移民少一半,卻選出了兩個國會議員。柏老可以預言(又要擺卦攤啦),再過一百年,中國移民也選不出一個。不信的話,咱們就賭一塊錢。 印地安人酋長「傑克上尉」有一段沉痛的話:「你們白人沒有打垮我,打垮我的,是我們自己的族人。」白人也沒有排斥中國人,使中國人處於困境的,是中國人自己。 ——摘自《踩了他的尾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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