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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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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那行者、八戒、沙僧都在大道之傍,他二人都放馬看擔,惟行者是個頑皮,他且跳樹攀枝,摘葉尋果。忽回頭,只見一片光亮,慌得跳下樹來,吆喝道:「不好,不好,師父造化低了。」 行者用手指道:「你看那莊院如何?」 八戒、沙僧共目視之,那一片如雪又亮如雪,似銀又光似銀。八戒道:「罷了,罷了,師父遇著妖精了,我們快去救他也。」 行者道:「賢弟莫嚷。你都不見怎的,等老孫去來。」 沙僧道:「哥哥仔細。」 行者道:「我自有處。」 好大聖,束一束虎皮裙,掣出金箍棒,拽開腳,兩三步跑到前邊,看見那絲繩纏了有千百層厚,穿穿道道,卻似經緯之勢。用手按了一按,有些粘軟沾人。行者更不知是甚麼東西。他即舉棒道:「這一棒,莫說是幾千層,就有幾萬層,也打斷了。」 正欲打,又停住手道:「若是硬的便可打斷,這個軟的,只好打匾罷了。假如驚了他,纏住老孫,反為不美。等我且問他一問再打。」 你道他問誰?即捻一個訣,念一個咒,拘得個土地老兒在廟裏似推磨的一般亂轉。土地婆兒道:「老兒,你轉怎的?好道是羊兒風發了。」 土地道:「你不知,你不知。有一個齊天大聖來了,我不曾接他,他那裏拘我哩。」 婆兒道:「你去見他便了,卻如何在這裏打轉?」 土地道:「若去見他,他那棍子好不重,他管你好歹就打哩。」 婆兒道:「他見你這等老了,那裏就打你?」 土地道:「他一生好吃沒錢酒,偏打老年人。」 兩口兒講一會,沒奈何,只得走出去,戰兢兢的跪在路傍,叫道:「大聖,當境土地叩頭。」 行者道:「你且起來,不要假忙。我且不打你,寄下在那裏。我問你,此間是甚地方?」 土地道:「大聖從那廂來?」 行者道:「我自東土往西來的。」 土地道:「大聖東來,可曾在那山嶺上?」 行者道:「正在那山嶺上。我們行李、馬匹還歇在那嶺上不是!」 土地道:「那叫做盤絲嶺。嶺下有洞,叫做盤絲洞。洞裏有七個妖精。」 行者道:「是男怪,是女怪?」 土地道:「是女怪。」 行者道:「他有多大神通?」 土地道:「小神力薄威短,不知他有多大手段。只知那正南上,離此有三里之遙,有一座濯垢泉,乃天生的熱水,原是上方七仙姑的浴池。自妖精到此居住,占了他的濯垢泉,仙姑更不曾與他爭競,平白地就讓與他了。我見天仙不惹妖魔怪,必定精靈有大能。」 行者道:「占了此泉何幹?」 土地道:「這怪占了浴池,一日三遭,出來洗澡。如今巳時已過,午時將來啞。」 行者聽言道:「土地,你且回去,等我自家拿他罷。」 那土地老兒磕了一個頭,戰兢兢的回本廟去了。 這大聖獨顯神通,搖身一變,變作個麻蒼蠅兒,釘在路傍草梢上等待。須臾間,只聽得呼呼吸吸之聲,猶如蠶食葉,卻似海生潮。只好有半盞茶時,絲繩皆盡,依然現出莊村,還像當初模樣。又聽得呀的一聲,柴扉響處,裏邊笑語諠譁,走出七個女子。行者在暗中細看,見他一個個攜手相攙,挨肩執袂,有說有笑的走過橋來,果是標致。但見: 比玉香尤勝,如花語更真。柳眉橫遠岫,檀口破櫻唇。釵頭翹翡翠,金蓮閃絳裙。卻似嫦娥臨下界,仙子落凡塵。 行者笑道:「怪不得我師父要來化齋,原來是這一般好物。這七個美人兒,假若留住我師父,要吃也不夠一頓吃,要用也不夠兩日用;要動手輪流,一擺佈就是死了。且等我去聽他一聽,看他怎的算計。」 好大聖,嚶的一聲,飛在那前面走的女子雲髻上釘住。才過橋來,後邊的走向前來呼道:「姐姐,我們洗了澡,來蒸那胖和尚吃去。」 行者暗笑道:「這怪物好沒算計,煮還省些柴,怎麼轉要蒸了吃?」 那些女子採花鬥草向南來,不多時到了浴池。但見一座門牆,十分壯麗,遍地野花香豔豔,滿傍蘭蕙密森森。後面一個女子走上前,唿哨的一聲,把兩扇門兒推開,那中間果有一塘熱水。這水: 自開闢以來,太陽星原貞有十,後被羿善開弓,射落九烏墜地,止存金烏一星,乃太陽之真火也。天地有九處湯泉,俱是眾烏所化。那九陽泉,乃香冷泉、伴山泉、溫泉、東合泉、潢山泉、孝安泉、廣汾泉、湯泉──此泉乃濯垢泉。 有詩為證。詩曰: 一氣無冬夏,三秋永注春。 炎波如鼎沸,雪浪似湯新。 分溜滋禾稼,停流蕩俗塵。 涓涓珠淚泛,滾滾玉生津。 潤滑原非釀,清平還自溫。 瑞祥本地秀,造化乃天真。 佳人洗處冰肌滑,滌蕩塵煩玉體新。 那浴池約有五丈餘闊,十丈多長,內有四尺深淺,但見水清徹底。底下水一似滾珠泛玉,骨都都冒將上來,四面有六七個孔竅通流。流去二三里之遙,淌到田裏,還是溫水。池上又有三間亭子。亭子中近後壁放著一張八隻腳的板凳。兩山頭放著兩個彩漆的衣架。行者暗中喜嚶嚶的,一翅飛在那衣架頭上釘住。 那些女子見水又清又熱,便要洗浴,即一齊脫了衣服,搭在衣架上,一齊下去。被行者看見: 褪放紐扣兒,解開羅帶結。 酥胸白似銀,玉體渾如雪。 肘膊賽冰鋪,香肩疑粉捏。 肚皮軟又綿,脊背光還潔。 膝腕半圍團,金蓮三寸窄。 中間一段情,露出風流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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