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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卷 張廷秀逃生救父(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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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趙昂的老婆,被做娘的搶白下樓,一路惡言惡語,直嚷到自己房中,說向丈夫。又道:「如今總是抓破臉了!待我朝一句,暮一句,好歹送這丫頭上路。」 到次早,聞得玉姐上吊之事,心中暗喜,假意走來安慰,背地裡只在王員外面前冷言酸語挑撥。又悄悄地將錢鈔買囑玉姐身邊丫鬟,吩咐如下次上吊,由他自死,莫要聲張。又打聽得徐氏差人尋訪廷秀,也多將銀兩買定,只說無由尋覓。趙昂見了丈人,馬前健,假殷勤,隨風倒舵,掇臀捧屁,取他的歡心。王員外又為玉姐要守著廷秀,觸惱了性子,到愛著趙昂夫婦小心熱鬧,每事言聽計從。趙昂諸色趁意,自不必說。只有一件事在心上打攪,你道是甚的事?乃是楊洪的這樁。 那楊洪因與他幹了兩樁大事,不時來需索。趙昂初時打發了幾次,後來頗覺厭煩,只是難好推託。及至送與,卻又爭多競寡。落後回了兩三遍,楊洪心中懷恨,口出怨言。趙昂恐走漏了消息,被丈人知得,忍著氣依原饋送。楊洪見他害怕,一發來得勤了。趙昂無可奈何,想要出去躲避幾時,恰好王員外又點著白糧解戶。 趁這個機會與丈人商議,要往京中選官,願代去解糧,一舉兩得。王員外聞女婿要去選官,乃是美事,又替了這番勞碌,如何不肯。又與丈人要了千金,為幹缺之用。親朋餞行已畢,臨期又去安放了楊洪,方才上路。 話分兩頭。再說張廷秀在南京做戲,將近一年,不得歸家。一日,有禮部一位官長喚去承應。那官長姓邵,名承恩,進士出身,官為禮部主事,本貫浙江台州府寧海縣人氏。夫人朱氏,生育數胎,止留得一個女兒,年方一十五歲,工容賢德俱全。那日卻是邵爺六十誕辰,同僚稱賀,開筵款待。 廷秀當場扮演,卻如真的一般,滿座稱讚。那邵爺深通相法,見廷秀相貌堂堂,後來必有好處。又恐看錯了,到半本時,喚廷秀近前仔細一觀,果是個未發積的公卿,只可惜落於下賤。問了姓名,暗自留意。到酒闌人散,吩咐眾戲子都去,止留正生在此,承應夫人,明日差人送來。潘忠恐廷秀脫身去了,滿懷不欲,怎奈官府吩咐,可敢不依!連聲答應,引著一班徒弟自去。廷秀隨著邵爺直到後堂,只見堂中燈燭輝煌,擺著桌榼,夫人同小姐向前相迎。眾家人各自遠遠站立。廷秀也立在半邊。堂中伏侍俱是丫鬟之輩。先是小姐拜夀,然後夫人把盞稱慶。邵爺回敬過了,方才就坐。喚廷秀叩見夫人,在旁唱曲。 廷秀唱了一會,邵爺問道:「張廷秀,我看你相貌魁梧,決非下流之人。你且實說:是何處人氏?今年幾歲了?為甚習此下賤之事?細細說來,我自有處。」廷秀見問,向前細訴前後始末根由。又道:「小的年紀十八,如今扮戲,實出無奈,非是甘心為此。」 邵爺聞言,嗟歎良久。乃道:「原來你抱此大冤。今若流為戲子,那有出頭之日!既會讀書,必能詩詞,隨意作一首來,看是何如?」即令左右取過文房四寶,放在旁邊一隻桌上。廷秀拈起筆來,不解思索,頃刻而成,呈上。邵爺舉目觀看,乃是一首壽詞,詞名《千秋歲》,詞雲: 瓊台琪草,玄鶴翔雲表。華筵上,笙歌繞。玉京瑤島客,笑傲乾坤小。齊拍手唱道:長春人不老。 北闕龍章耀,南極祥光照。海屋內,籌添了。青鳥銜箋至,傳報群仙到,同嵩祝,萬年稱壽考。 邵爺看了這詞,不勝之喜,連聲稱好。乃道:「夫人,此子才貌兼美,定有公卿之分。意欲螟蛉為子,夫人以為何如?」夫人道:「此乃美事,有何不可!」 邵爺對廷秀道:「我今年已六十,尚無子嗣,你若肯時,便請個先生教你,也強如當場獻醜。」廷秀道:「若得老爺提拔,便是再生之恩。但小人出身微賤,恐為父子,玷辱老爺。」邵爺道:「何出此言!」當下四雙八拜,認了父母。又與小姐拜為姐妹。就把椅子坐在旁邊,改名邵翼明。吩咐家人都稱大相公,如有違慢,定行重責,不在話下。 且說潘忠那晚眼也不合,清早便來伺候。等到午上,不見出來,只得央門上人稟知。邵爺喚進去說道:「張廷秀本是良家之子,被人謀害,虧你們救了,暫為戲子。如今我已收留了,你們另自合人罷!」教家人取五兩銀子賞他。潘忠聽見邵爺留了廷秀,開了口半晌還合不下。無可奈何,只得叩頭作謝而去。邵爺即日就請個先生,收拾書房讀書。廷秀雖然荒廢多時,恰喜得晝夜勤學,埋頭兩個多月,做來文字,渾如錦繡一般,邵爺好不快活。 那年正值鄉試之期,即便援例入監。到秋間應試,中了第五名正魁,喜得邵爺眼花沒縫。廷秀謝過主司,來稟邵爺,要到蘇州救父。邵爺道:「你且慢著!不如先去會試。若得連科,謀選彼處地方,查訪仇人正法,豈不痛快!倘或不中,也先差人訪出仇家,然後我同你去,與地方官說知,拿來問罪。如今若去,便是打草驚蛇,必被躲過,可不勞而無功,卻又錯了會試!」 廷秀見說得有理,只得依允。那時邵爺滿意欲將小姐配他,因先繼為子,恐人談論,自不好啟齒,倩媒略露其意。廷秀一則為父冤未泄,二則未知玉姐志向何如,不肯先作負心之人。與邵爺說明,止住此事,收拾上京會試。正是: 未行雪恥酬凶事,先作攀花折桂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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