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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良醫診出病源 御手親燒竹瀝(1)


  二御醫至,興安又對公曰:「吾亦同公子出外相迎。公且安息片時,少間好視公脈。」

  公聞言致謝,乃進房少歇。興公與二御醫吃茶之際,二醫見公家如此儉約,各相謂曰:「一富庶之家尚多侍女僕從,猶且奢靡。況官居極品,身為宰輔,乃能如此,真社稷之臣也!」

  嘆羨良久。于公子遂請二御醫同興公直至公房,診視公疾。御醫見公曰:「某等久蒙台台覆庇,未嘗得望見清光。今荷朝命,得謁台前,足慰生平。公乃國家柱石,想謀謨殫神,致成此恙耳。」

  於公曰:「久聞二位國手高名,奈國事繁多,未遑請教。感蒙皇上聖恩,念及庸朽,勞二位垂視。有先生則活,否則棄捐溝壑矣。」

  二醫答曰:「台台何出此言?某等視公神色五彩不昏,聽公尊音朗朗不萎,望聞二事,已知其無傷矣。」

  公曰:「不佞自揣病入膏育。」

  二醫曰:「公請寬心,容某細加診切。」

  乃交相診視,細按病源。二醫曰:「公之恙,乃勞神過度,七情所幹,痰郁於中,火炎於上。肺受火邪而不能降,故加喘急。頻嗽痰壅,脅痛而不能眠。」

  公聞二醫講出病源,果神妙透徹。即浼二公撮藥。二醫曰:「諸藥俱備,惟少竹瀝。此疾非竹瀝不能利其熱結之痰。京師地寒,筍竹俱少。」

  興安聞御醫之言,乃曰:「若要取竹燒瀝,除是萬歲山有竹。必須奏過皇爺,方可採取。」

  於公遂令人辦飯,待興公與二御醫。於公命冕侍陪。酒飯畢,董、孫二醫與興公辭別於公而出。二御醫具奏於公得病之源與用藥之方,浼興安帶進宮中覆命。

  興安進宮見帝,奏曰:「臣婢到於謙家,親傳萬歲爺玉音,慰問謙疾。于謙即扶病謝恩。家中並無妾媵,只有一子、一僕,供奉湯藥。所食之物,亦甚菲薄。臣婢看見,正歎嗟間,適值御醫董宿、孫瑛承命診視謙疾,曰:『疾結於脅下,非白芥子不能達。疾逆於胸中,非竹瀝不能利。』言諸藥皆有,惟少竹瀝。今京城地寒,奈無嫩竹燒瀝。」

  興安奏畢,即呈上二醫所具病源、藥方、奏章。景帝覽畢,遂問興安曰:「何處有竹?」

  安忙奏曰:「惟萬歲山有竹。」

  景帝即命駕,親到天壽山來伐竹燒瀝。複撤御前飲饌,即命興安、舒良齎賜與於謙。公感恩涕泣,對舒良曰:「蒙聖恩寵異之隆,萬死難報!」

  良曰:「萬歲爺灼知公為國勞神,遂成痰疾,御醫亦具病源由此,遂親往伐竹燒瀝,令某等持來。」

  公感恩無地,屢曰:「雖萬死難報聖恩耳!」

  興安、舒良二人即辭於公,回朝來覆命。早遇數人在朝門外誹謗於公曰。「今日朝廷特賜于尚書珍饈、禦饌、竹瀝,好似唐太宗剪須賜茂公徐世績之故事也。只恐日後辜思。」

  興安聞言,厲聲叱曰:「是何言哉!徐世績乃反復小人,于節庵忠貞廉士。二主皆為國家而特加異典欽賜,若論人品,徐世績安能比于尚書乎!」

  眾人聞此,誹謗猶不止,安曰:「汝眾人只說不要錢財,不貪官爵,不問家計,不顧私怨,日夜與國家公憂出力謀畫者,此人何處得來?若果有之,汝眾人何不保舉一人來,與國家出些力,替換于尚書,也是你們為臣子之事。且吾與于尚書不十分契厚,亦不過為國家惜此人耳。汝眾人不要把私心起謗,公論自然難掩。」

  眾人聞興公之言,皆赧然無以為答而散。

  且談於公服竹瀝之藥,果然痊好,即日入朝謝恩。見上叩首奏曰:「臣有何能,感蒙陛下聖恩,垂念腐朽,遣使慰諭,遣醫療治臣疾。複蒙陛下躬親伐竹燒瀝,齎來和藥。又蒙聖恩撤賜御前珍饌,天恩浩大。區區犬馬,萬死難報。」

  景帝諭曰:「朕為國家,故惜卿爾。」

  複以嘉言慰諭。於公乃叩謝而出。自此以後,於公所食之物,皆是禦院尚食監齎來。雖醬醋小菜果品,一應雜色之物,皆是禦監中出來供給。真古今罕有之事,亦帝之異典,公之隆遇也。

  于公一日在部理事,早有人報道:「近日總兵石亨招養亡命無賴之徒童先為幕賓,屢蔔休咎。寵廬旺等冒功,克減糧餉。又石彪乃今之驍將,一門同握京軍。特來稟爺,恐非安國家之計。」

  于公聞言,深為有理,乃令范廣、陳逵訪之。廣等防得果有其事。于公深慮石亨貪婪,部下又多奸險之徒。雖一時不敢妄為,奈左右之人乎。乃思久之,遂奏遣石彪為大同遊擊。亦是公兩全之意。亨反切齒恨之,心中忿怒曰:「吾因向有一面之交,待他極厚。他反屢屢抑我兵權,劾吾將校。今又離間我叔侄。吾必欲思計以陷之。方雪吾胸中之忿!」

  時景帝得疾,於公正朝服趨朝,欲面奏數事。忽有中貴出,宣言曰:「聖體不安,不能臨朝。今日眾官暫退,有事在後日奏。」

  于公聞之,心中甚憂,群臣亦皆不樂。公與眾臣俱叩拜於午門外,問安畢,各散。明日于公又整朝服於午門外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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