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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寢宮私語賤婦逞奇謀 荒郊射獵忠臣得俠士(2)


  伯昭道:「我姑姑不肯的。」

  老人道:「我自去給她說就肯了。」

  伯昭點頭,又請老人把清蘋哥拉起來,老人答應,便在清蘋腿上用手一點,清蘋自然就會動了,翻起來一聲也不敢響,回頭便走,口裡還說了一句:「你凶就是了,明天我叫我爸爸來找你算帳。」

  老人任他去了,便帶伯昭到深山,洞口裡面已有三四個小孩在內操練工夫。伯昭初到此地,什麼也不懂得,還是由老人一個個給他認識了,方才住下。老人每天給他一些藥水吃了,慢慢的身體就強健起來,遂同著四個小朋友在內受老人的磨練。光陰易過,不覺十餘年之久,伯昭學得一身軟硬功夫,能夠來去無蹤,他方知先生是雲峰上人,系劍客一流,於是喜不自勝,內中與他最相契的,便是燕山趙朋,淮南殷勝,雁門崔志遠數人,並且都練得一身好功夫,每日常在深山曠野中策馬試劍,只因幾次請命師尊放他們回鄉一行,上人只是不肯,說他們時機未至,勿輕易動作,他們只得罷休。

  一日四個弟兄到山下馳馬,往來飛騰,如駕雲霧,忽見前面奔來一鹿,驚惶逃走之象,伯昭與志遠道:「這個鹿兒給我罷。」

  志遠道:「誰先下手是誰的。」

  說時箭已發出,把鹿射倒地上,伯昭只得讓他去得。孰知後面來一少年高叫道:「鹿兒是我的,慢點得罷!」

  這一聲叫喊,志遠就手軟起來,抬頭望著前面飛也似馳來一蒙古少年,眉目清秀,氣宇軒昂,一看他的形容就有些使人敬服。志遠忙問道:「朋友,你是哪裡來的?這個鹿兒為何是你的呢?」

  這少年看志遠人雖幼小,說話卻很謙和,遂陪著笑道:「是的,我剛才追下來的呢。朋友要不信,你看這鹿兒的頸下還有我的一支箭呢。」

  志遠真個在鹿頸下取得一支小箭來。此時伯昭三個兄弟們也跑來看這鹿兒,當下把箭柄一看,上面刻有「拜住」

  兩個字。趙朋哥便問道:「這兩個字,敢是大名麼?」

  少年道:「是小弟的賤名。」

  於是大家說話都很客氣,也就不去爭執了。拜住見他們四人都是少年英雄,心中倒很有些把握,忙問道:「不知四位尊姓大名,在何處得意。」

  殷勝便先開口道:「我們四人是異姓的兄弟。」

  隨即各指著三人道:「他是紀伯昭,他是趙朋,他是崔志遠,我就叫殷勝,目下都在師傅處學藝,並未作什麼事情。」

  拜住一聽他的言語,就知道他們有些來歷,就不敢怠慢,當下言道:「捨下離此不遠,今日與四位偶然相逢,誠三生之幸,不知四位可能賞駕否?」

  伯昭道:「既承惜愛,當得從命。」

  於是四人同到拜住家裡,只見滿室經典,清雅脫俗,他四人方知拜住有文武全才,越加敬服,即探詢身世,又系開國元勳之後,料將來必有一番事業。四人落坐之後暢談許時,便起身告辭,拜住堅持不肯,又坐了一會,拜住略敬小酌,四人見他如此多情,只得坐飲三觴。席間拜住又讚美他們的英雄,言將來得志,須請四位效忠國家。四人謙遜一會,伯昭便告退道:「今日本欲久敘,恐師尊見怪,倘蒙不棄,時駕臨草舍一敘罷!」

  拜住道:「正欲拜訪令師尊,祈兄先為通知,後當踵候。」

  四人告別而行,拜住送至裡許而返,至此後拜住時來深山拜訪,上人亦很相敬。即到拜住入朝作官,便征他們四人幫助,他們出山後,號為東方四俠,常為國家除暴,聲名很震,雲峰上人至此亦仙遊海外,不復出世了。

  再說當時拜住被英宗擢為平章政事,暗教他探訪奸黨,他便請紀伯昭四人日夜注意鐵木迭兒、赫嚕、失列門等,恐有內變。伯昭等便常到各奸臣住宅裡探聽消息,他們高來高去的,也絕沒有人看得透他。有一夜,伯昭同志遠來赫嚕的家裡打探,此時更深夜靜,全府寂然,伯昭由房上竄下,進了裡面,見有間屋子光亮異常,諒必赫嚕的臥室,便走到窗下一望,由破綻裡見著一個婦人同幾個僕婦閑坐,聽婦人道:「今夜時候已經不早了,怎麼老爺還未轉來?」

  僕子道:「想必有什麼事體罷!」

  忽而間志遠也跑來了,他二人擠在一處偷看,正看得起勁,忽聽前面有數人足步聲,接著燈火螢螢,由遠而近,他們就料定是赫嚕回來了,便隱著身子,讓赫嚕進了房裡。數男女僕人退下,便又到窗口竊聽。婦人道:「今夜為何這般的時候才回來?」

  赫嚕道:「因為舅父有事,太師又叫我到宮裡去來。」

  婦人道:「舅父得太皇太后之幸,又有何大事呢?」

  赫嚕道:「你不知道,如今太皇太后同當今皇帝不對了。前日商量命我舅父去。」

  說著便接著婦人耳邊暗語,一隻手作刺身狀,見那婦人聽了,把舌頭一伸,低聲道:「這是什麼人起的意思?」

  赫嚕道:「你想還有何人,這事不過是亦剌失傳的話罷了!」

  又閒談了一會兒便睡去。伯昭等忙回去報告了一切,拜住自有把握,翌日便密奏英宗如此如此。英宗恨恨道:「這些奴才,朕這樣待他們,反起了孽念,朕當嚴辦。」

  即命拜住同大理寺卿逮傳赫嚕嚴刑拷問,赫嚕初不肯承認,既受刑不過,只得把亦剌失等所謀招出,說出鐵木迭兒同謀。拜住只得將口供奏明英宗,英宗大為震怒,恨道:「這些奴才,還敢密謀弑朕,還可寬放麼?」

  即下旨捉拿失列門、哈克撒、武哈、亦剌失、亞列斯巴及赫嚕等,命速將他們正法,不要等太皇太后知道。時朝臣大為快意,押赫嚕等一干人赴市朝斬首,抄沒家產。彼等均系太皇太后所幸,恐太后面子為難,只得寬恩,免夷三族。

  太皇太后見英宗這樣辣手,也無可如何。這一氣,便病倒臥榻。鐵木迭兒雖是時時眼跳,面子上也敷衍著列朝,卻不敢多言多語了。朝臣見此次這樣的嚴厲,也足以振頓朝綱了,所以不十分追究鐵木迭兒,亦恐太皇太后傷心過度,於道理上亦是不該的,遂作罷論。英宗賞賜有功之臣,優禮有加。是年冬,始被服袞冕,親祀太廟,先期齋戒,臨事袞皇,此舉為元朝第一次之盛典。行禮既畢,車駕還宮,滿城百姓,個個瞻仰聖容,莫不聳觀道旁。回宮後,複到太皇太后及皇太后宮裡問安,然後受百官朝賀,下詔改元,以明年元日為至治元年。其文道:

  朕只矞貽謀,獲承丕緒,念付託之維重,顧繼述之敢忘。愛以延祐七年十一月丙子,被服袞冕,恭謝於太廟,既大禮之告成,宜普天之均慶。屬之逾歲用協紀元,於以導天地之至和,於以法春秋之謹始,可以明年為至治元年,特此布敕,宣告有眾。

  詔下後,朝中諸臣俟元旦之日齊集大明殿朝賀,萬民無不景仰英宗聖明,甫行即位,即誅滅奸党,與庶民除害,朝野頓現新鮮氣象,唯有一事,是英宗的一大缺點,是什麼事呢?就是元室最不容易打破那種迷信的佛教帝師,英宗在朝,尊崇備至,複下旨命各地建設帝師拔思巴的廟,享受祭祀,差不多與孔廟的禮節還要豐富,所以廷臣中正直一點的,都有些不滿意。無奈是元朝開國以來,奉為最神聖的國教,也就緘口不言了。

  這些冒牌禿驢,乘此時機,一個個又勢焰起來,幸兒好,此時的太皇太后年老多病,又兼被英宗所掣肘,也就不能再同他們暢玩一回,否則恐怕不免再蹈前轍,又要貽笑與後人呢!但英宗須是在尊崇他們,卻並沒有十分的趨向著他,所行之事,都不過是朝野間罷了,倘然如從前成宗、武宗的時節,弄到宮禁不安,那又難免百姓們失望了。

  是年元旦一過,便是月圓時節,英宗見天下無事,忽起逸樂思想,下詔命京都內外,滿張燈彩,歌舞不禁,又命各處鄉民,互獻奇花異草,山珍海味,以助新年之餘興。此詔一下,朝廷上下,均準備著慶賀佳節,尤其一般久困未疏的老百姓們,要借此熱鬧熱鬧,各人忙亂得沒了天日,一個個歡天喜地,都說萬歲爺的恩德,真個天高地厚。就是一般遠處的居民,得到了這個消息,誰也願意到京城裡來瞧瞧熱鬧了。殊不知將在光明晝夜的時節,朝廷中起了個異常的變亂,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續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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