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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 令狐韜當殿論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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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重康八年,帝一日設朝,下詔,以所控郡縣,改為六鎮。 除延平、建昌、肇慶、長沙、桂林外,嶽州設一節度,控武陵、辰州、澧州、郴州、靖、沅、桂陽等州,長沙控衡陽、營陽、建州、茶陵,而益以平樂、蒼梧、潯州等郡,建昌至是亦增臨江、瑞州、袁州、寧都四郡。桂林亦增慶遠、泗城、郁林、永安四郡,計大宋此時,所轄五省,凡五十二府州三百二十四縣。 六節度得詔,入朝見帝曰:「臣等出萬死一生,為陛下恢復大業,今大業粗就,如火之始燃,泉之始達。正宜席捲宇內,囊括四海,一洗崖山之恥,光復舊物,奈何信元人狡獪之謀,竟與之和乎?」 有襄陽節度使扈德威抗聲言曰:「臣與韓搏虎討平雲夢,始得四郡,此四郡者,大宋得之于賈翀,非得之於蒙古也。蒙古慮梗漕運,何不取之於巨寇之手?況溳口之戰,臣等幾罹不測,艱窘萬狀,始奪其險,故招討激怒,始打襄陽,蒙古計亦毒矣!即所割八郡,不及襄陽等萬分之一。蒙古不惟欺大宋無人,實欺陛下不智也。陛下昨降此調,襄漢之民無不喪氣。即日挈家而徙者數萬余家,陛下縱不為臣等惜,獨不為大宋蒼生赤子惜乎?」 德威聲淚俱下,帝乃斂容答曰:「朕播越海島,蕭然一身,非卿等萬不至此,卿等血戰艱難,拓土開疆,重為我大宋定鼎建國,卿等之勤勞,自足千古,但恨有功未賞,鐵券莫封,朕未免怏悒於心耳!即議和一事,朕亦以卿等血戰半生,權為休養之計,徐圖進取之機,養晦觀變,作十年生聚訓練計耳。朕非偷安,遽忘仇恥。卿等六人,俱加開府儀同三司,永鎮六郡。令將士等操練簡閱,卿等臥護靜鎮,但總其成,暇則宴酣優遊,頤養天年,不亦可乎?」 寇複雷、韓搏虎二人正欲力諫,一聞此言,即叩地流血,泣奏曰:「陛下興言及此,臣等雖捐頂踵,不足報也。但願主上無忘崖山,臣等亦不敢深阻和議。」 帝亦泣謝曰:「有臣如此,顧複何憂?朕日夜思海島艱難,惴惴於心,即崖山之戰,猶赫赫若前日事也。」 六節度齊拜謝而出,皆歎曰:「朝廷自此,不復用兵矣。」 不日,各赴任所。扈德威遂移鎮岳州,諸將士亦略有遷移。 越日,蘇伏威、李進誠自上都回國,見帝曰:「臣等入元,則成宗已殂,懷甯王正位為武宗矣。武宗以陛下既允和議,欣慰之至。即日大赦天下,加孟頫為行台侍禦使,兼翰林院承旨;加邦甯為大司徒,兼左丞相,仍領太醫院事。當時李邦寧笑謂臣等曰:『寄謝大宋皇帝,有邦寧為相,諸事不足慮也。』」 帝聞之,驚曰:「邦寧宦者,亦官左丞相乎?元政從可知矣!」 時有工部侍郎長孫軌、鴻臚寺少卿黃仲通、中書右丞劉知幾等以宋元息兵,生民有慶,元主願作無璽天子,而以國寶歸宋,宋得秦璽,應上尊號,請表賀。帝欲許之,太子洗馬令狐韜出班奏曰:「不可,璽有真贗,不可不辨。」 帝問曰:「卿何以知之?」 令狐韜曰:「秦璽之不在久矣。秦始皇並天下,以趙璧為璽,此藍田玉,即卞和獻楚璞也。楚婚趙,納璧為聘,秦昭王給以十五城,藺大夫奪以歸趙者也。璽圍四寸,六面,正如螭紐,李斯蟲魚篆,其文曰:『壽命於天,既受永昌。』漢高祖入關,秦子嬰系頸以組,奉璽降漢。哀帝臨崩,以璽付董賢曰:『無妄與人,平阿侯王譚子閡侍中白元後,帶劍入宣德後闥,叱賢,賢跪授璽綬,孺子未立,璽藏長樂宮。』王莽篡竊,使安陽侯舜,求璽於孝元後,後怒駡曰:『若自以金匱符命為新皇帝,當自更作璽,何用亡國不祥璽為?而欲求之,我漢家老寡婦,旦暮且死,欲與此璽俱葬,』終不可得,因涕泣。旁側長禦以下皆泣,舜亦悲不能自止,謂太后曰:『臣等已無可言,莽必欲得璽,太后甯能終不與耶?』太后恐莽脅取之,乃出璽投地,缺一角。莽末,漢兵入長安,商人杜商取璽殺莽。校尉東海公賓就,斬莽首,問璽綬主所在,曰:『室中西北陬間』,就取詣王憲,憲遂稱漢大將軍,舍東宮,妻莽後宮,乘其車服。將軍趙萌等,以憲得璽綬不上,收斬之,璽歸更始。赤眉立劉盆子為帝,破長安,更始敗,上璽綬於盆子。 盆子立一年,其兄恭知赤眉必敗,教盆子習為辭讓之言,下床解璽綬,叩頭願避賢路,涕泣唏噓。赤眉樊崇等共抱持盆子,帶以璽綬,盆子號呼,不得已受之。馮異收長安,盆子率丞相徐宣,肉袒上所得璽,璽複歸漢。靈帝崩,何進誅宦官,洛陽亂,中常侍段珪、張讓劫少帝及陳留王,步出穀門,夜至小平津,六璽不自隨,三日還宮,失傳國璽,餘璽皆在。董卓燒洛陽宮闕,遷都長安,諸侯兵起,長沙太守孫堅進至洛陽,得傳國璽于城南甄宮井中。建安元年,袁術謀僭號,聞堅得璽,拘堅妻而奪之。四年,曹操破術,術走死壽春,廣陵太守徐璆得璽獻之。漢傳魏,魏文帝隸刻肩際七小字曰:『大魏受禪傳國璽』。 魏傳晉,懷帝於永嘉五年,劉聰陷洛陽,遷帝及六璽於平陽,聰子粲見殺于靳准,劉曜平准,准群臣,推靳明為主,遣上表奉傳國六璽降曜,曜大喜曰:『使朕獲此靈璽,而成帝王者,子也,國稱趙。趙為石勒所滅,稱後趙,勒死,石氏亂,冉閔盡殺渚石稱魏。晉穆帝永和八年,閔與前燕慕容雋戰,危急,遣蔣幹求救于謝尚。尚使戴僧施據枋頭,求傳國璽,幹沉吟未決,僧施率百人入鄴,紿幹曰:『今燕寇在外,道路不通,璽未敢送回。卿且出以付我,我當馳白天子,天子聞璽在吾所,信卿至誠,必多發兵糧以相救餉。』幹以為然,出璽付之,僧施宣言遣人迎糧,陰遣督護何融懷璽送建康,江南之未得璽也,中土人笑為白板天子。至是,複歸晉。 晉傳于宋,宋文帝義隆三十年,子劭弑逆,武陵王起兵入石頭,縛劭於馬上,送軍門,不見傳國璽,以問劭,劭答:『在岩道育處』,就取得之,道育宮婢也。宋傳齊梁,侯景亂梁,稱帝百餘日而敗,王僧辨進石頭,問王克天子璽紱,克良久曰:『趙平原持去,景之奔也,以璽自隨。』使平原太守趙思賢掌之曰:『我死,宜沉于江,勿令吳兒複得之。』思賢自京口渡江遇盜,從者棄之草間,至廣陵,告兗州刺使郭元建,元建送東南道行台辛術,術以北齊天寶三年四月壬申,上璽于齊主文宣,文宣告太廟而受之。周之破鄴,齊幼主令侍中斛律孝卿奉璽至瀛州,歸於北周宇文氏。 周傳隋,宇文化及弑煬帝于江都,盡收寶器及後宮蕭妃,抱璽歸化及,守聊城,竇建德攻破之,擒化及,拜謁蕭後稱臣,收其璽。建德倚突厥以壯兵勢,隋義成公主先嫁突厥,遣使迎蕭後,建德以千騎送後入虜廷,而留璽。秦王世民擒建德,獲其傳國八璽,璽歸唐。開元六年,改稱傳國璽曰受命寶。元宗幸蜀,使韋見素奉寶傳位於肅宗。僖宗光啟元年,李克用逼京師,夜出開遠門,使神策軍使王建,負傳國璽以從,登大散嶺,閣道燒絕丈餘,建囊璽於背,手掖上自煙焰中躍過,夜宿板上,上抱璽枕建膝而寢,解禦袍賜建曰:『以有淚痕也。』既入蜀,田令孜盜璽埋地下,尚食使歐陽柔治令孜故第,得璽,獻之前蜀主王建,建傳子衍,唐魏王繼岌滅蜀,璽歸後唐。後唐潞王從珂,清泰之末,石敬瑭臣契丹而攻唐,從珂攜傳國璽,登元武樓,縱火自焚,璽已為煨燼矣。晉天福三年,更作受命寶。 其文曰:『受天明命,惟德允昌』。末帝開運三年,契丹入晉,晉奉傳國寶一,金印三,出迎契丹,以國寶追琢非工,又不與前史相應,疑其非真,詰責使獻真者,晉人對以潞王自焚,失傳國璽,此寶先帝所為,群臣備知,非敢匿寶,乃止。契丹建國為遼,寶之為真,遼興宗重熙七年,試進士賦題,以得傳國璽者為正統,猶侈言之。至保泰二年,金人克中京,天祚奔雲中,遺傳國璽於桑乾河,實晉之天福璽也,故傳於今,璽之大略如此。」 帝聞之笑曰:「非洗馬洽考辨,幾誤此璽為秦璽矣!」 令狐韜曰:「天福晉璽之外,更有姚璽、慕容燕璽。即魏晉亦各有刻,魏自刻者,其文如秦,秦璽獨自右,魏璽獨自左。 晉所刻者,其文曰:『受命于天,皇帝壽昌。』唐太宗貞觀十六年,刻受命璽,其文則曰:『皇帝景命,有德者昌』,六朝雲擾,自謂得秦璽者,皆魏晉所刻也。今按此璽,雖其文為李斯八字,而篆法全殊,特不知所從來耳!」 侍郎蘇伏威奏曰:「元御史大夫崔彧,得於故臣紮刺氏之家,即宏吉刺皇后所手授于成宗者。」 令狐韜曰:「此即大宋元符中,咸陽縣民段義于河南修舍,有光照室,掘之,得古玉印,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壽永昌』。上之哲宗,蔡京等驗以為寶璽,遂命曰:『天授傳國受命寶』,改元元符,即此璽也。宋至元符得璽,佞人滿朝,國運浸衰,得此璽者,何賀之有?」 群臣遂不復言表賀,帝又曰:「三代以九鼎相傳,桀有昏德,鼎遷于商,載祀六百,鼎遷于周,所謂在德不在鼎也!非洗馬之言,聯幾為卿等所誤。」 長孫軌、劉知幾等大慚。 帝遂升令狐韜為太子少傅,賜水晶鹽十兩,冷暖玉一盤,謂之曰:「此玉出日本之東集真島,島上有台曰凝霞台,臺上有池,池中出玉棋子,自然黑白分明,冬溫夏冷,故謂之冷暖玉。卿勤學考據,故賜此玉以旌之,又聞卿所辨,鑿鑿可憑,亦如此鹽之有至味也。」 令狐韜再拜,謝恩而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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