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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趙涪陵聘賢龍首(2)


  遂躍馬而去。涪陵一行人眾,緩緩逾嶺,果見林巒秀出處,左泉右石,其中結廬一所,茂林修竹,點綴掩映。不一會,已至門首。下馬見一片平曠,知是走馬之場,兩旁大木,合抱參天。少時燕超,岸然而出。涪陵視其人,英姿颯爽,氣宇軒昂,有儒將風度。二子亦神爽飛越,肅客而入。堂前依次禮畢,各敘起居。

  涪陵先將禮物幣帛呈上,正襟而起曰:「趙氏國祚傾移,涯山煨燼,固屬大命已去,不易挽回。然蒙古之虐毒生民,中原板蕩,滅天毀聖,伐陵鄙儒,種種狂惇之行,聞者髮指。晟不度德量力,欲恢復故業,拯斯民之疾苦,雪先代之仇恥。有高、韓二將軍,盛稱足下,將略兵機,有經天緯地之才。故不揣冒昧,造廬請謁,乞足下垂念我太祖皇帝,開創艱難,即足下先代,亦有造我國家,小子漂泊海外,虎狼餘生,所伏惟天,以有今日。然暗于時事,昧于機宜,不賴良弼,焉定厥功?未審足下肯賜教否?」

  言訖泣下,長跽而請。燕超大驚,急免冠伏地而起曰:「殿下不擇樗櫟之選,下及芻蕘,燕超敢不竭股肱之力,盡鉛刀之一割乎?」

  涪陵聞燕超許可方起,燕超又叩首謝曰:「殿下隆禮相貺,惠顧敝廬,如此知遇,雖肝腦塗地,不能報也。」

  涪陵大喜扶起。

  張懷亮、馬遇樂等齊聲曰:「殿下聞君大名,每飯不忘,形諸夢寐。今君肯出而展其經綸,佐厥成功,即齊威之得管夷吾,符秦之得王景略也。吾屬亦攀龍附驥,相與有光矣。」

  燕超遜謝不當,設筵枕戈亭下。涪陵酒酣,叩以當世急務。燕超曰:「先建都邑,以屬人心;次定名號,以立國本;都邑既定,名號既舉,然後以深仁厚澤,固結民心。民心本未忘宋,而更以恩施德政收拾之,則不可動搖矣。」

  涪陵曰:「固結民心,盡于輕徭薄賦乎?」

  燕超曰:「仁民之政,不止輕徭薄賦,然相時立言,則當今與吾仇敵者,元也。元以暴,吾以仁;元以刻,吾以義;元峻而急,吾寬而緩。凡興利除弊,一反元之所為。即如元主滅天;殿下自然敬天。元主毀聖;殿下十分崇聖。元主鄙儒;殿下加意重儒。上行下效,不外是矣,但此中緩急次序,調度施行,尚宜多親儒者,商榷得宜,非燕超敢與聞也。惟捍禦外侮,折衝之任,燕超與請君力當為之。」

  涪陵點頭稱善,又問兵行,先征何所?目下廣南羅浮有書,約會舉兵,此去能有濟否?燕超曰:「羅浮大有識者,傳檄荊湖,聚會英雄,直待以殿下為名義,收復廣南,決有成算。」

  涪陵曰:「既得廣南,即都廣南乎?抑都閩中乎?」

  燕超沉思良久曰:「閩廣亦宋末之故都耳,故當時有『一汴二杭,三閩四廣』之謠。夫天下者,常山蛇勢也。秦蜀為首,東南為尾,中原為脊,若以東南為首,必不能起天下之脊,故自古中興之主,起西北,即足以據中原而有東南;起東南,即不能複中原而有西北。天下形勝,川陝為上,荊湖次之,淮揚又次之,此已往之陳跡也,」

  又雲:「天下治,地氣自北而南;天下亂,地氣自南而北。今南方地氣大至矣,不出百年,仍舊大治,亦天地剝複之機也。殿下重興舊業,死灰復燃,據燕超管見,殿下興師以來,所得州縣,無過於邵武者。控制閩廣,吳楚可通,前臨海道,據八閩之上游。荊揚一帶郡縣,遣將取之,席捲可定矣。至行師運用之妙,在乎一心,臨時應變,非敢預為決也。」

  涪陵大喜,自謂相見恨晚,馬遇樂、張懷亮並請凂其二子,一同立功。燕超不可,曰:「孺子業未成,且此間薄有田畝,力耕自給,勿致荒蕪可也。」

  時二子在側。次子岳坤平日喜操強弓,騎怒馬,演槍試劍,聞聘乃父,甚是技癢,一見燕超不許,冷語冰人,面如土色;長子鎮默然不語。張懷亮方欲開言,涪陵艴然不悅曰:「足下許身為國,而令二子饘粥自給,是薄晟不能以祿詔賢也?同建功業,未為不可。」

  燕超起謝曰:「年少新進,每多喜事,即易僨事,令伊耕田歷練,再仕未遲。」

  馬遇樂、張懷亮二人再三勸行,燕超堅拒不許。嶽坤情急面漲通紅,涪陵會意,不由燕超分說,命二子且隨某去,臨陣為左右護衛。馬遇樂大喜曰:「殿下臨敵,正少扈從,二公子正當其選。」

  張懷亮慫恿二子作速謝恩,燕超不便再阻,二子叩首謝命,喜出望外,佩劍行酒,隨侍涪陵。當晚即在莊上安宿,涪陵甚喜得士,竟夜不眠。

  次日,燕超將行,召集村中父老,以廬舍田產托之。眾父老聞燕超應聘出仕,各置羊酒鹿脯,迎門祖餞,問仕何所?燕超告以宋主,父老驚喜曰:「我等皆故宋赤子也。昔日文少保開府南劍,大舉勤王,我等從福安縣謝翱,應募赴難,轉瞬之間,十餘年矣!」

  一齊叩見涪陵,伏地舉觴上壽曰:「此小民芹曝之獻也。」

  涪陵見此光景,不覺泣下,心感其誠,逐一飲之,勉以孝弟雍睦,勸課農圃。岳鎮、岳坤把車輿家小先行,涪陵與燕超等隨後,眾父老依依木舍,直送至十裡外而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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