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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范國昌入夢承簡命(2)


  忽一聲響亮,洪鐘已化,二僧遂為煨燼。樊進士一時為眾所激厲,仍將菩提寺匾額,改為涪陵祠。范國昌等贊曰:「此義舉也。樊公可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矣。」

  韓搏虎按劍厲聲曰:「此寺本秦王神祠,今複仍舊,秦王遺愛,禋祀不替,必能造主一方。令汝等年豐歲稔,人安物阜也。」

  眾皆大喜。樊進士又增置祀田,修葺殿寢,命父老中廉幹者,直董其役。並請諸賢士,或作記一篇,或題詩一律,刻石祠中,以紀其事。白映雪奮腕直書一首雲:

  膽識真如百煉精,房州遺愛有杯羹。
  能將既倒狂瀾挽,且喜中流砥柱擎。
  老父稱觴仍薦酒,兒童化紙更陳牲。
  從此名鐫金石上,瓣香祈禱總關情。

  范國昌等觀之,謂只此一詩,足紀其事矣。樊進士命刊之石亡,末書,至元二十八年,秀水白映雪題。樊進士一片熱心,欲款留眾人至家,略修地主之儀。眾皆堅拒不從,宿於祠中。

  樊進士亦偕父老數人,在祠陪候。眾人忙了鎮日,當夜始得互通款曲,風雨對床,促膝談心。范國昌等不知羅浮之事,扈德威等不知豫章之事,略陳顛末,俱各驚異。惟礙著樊進士數人在內,難剖心腹,含糊稱說。樊進士與眾父老等早喻其意,齊聲曰:「賢士等不必隱諱,我等望故宋復興,非一日矣。賢士等若匡扶大義,豈惟故宋之幸,抑亦生民之幸也。」

  眾大喜,樊進士又剪燭開樽,眾父老亦舉觴獻芹,江鄉風味,浮白暢飲。

  眾人高談闊論,父老甚是敬服。樊進士曰:「愚有一子,名東樓,頗不愚昧,從學有年,賢士等異日大張義舉,當令奉教左右。」

  范國昌大喜曰:「來日可令一見。」

  樊進士許之。眾人飲罷,方欲就寢。忽一聲喊起,一派火光照見有數僧,率領許多強人,各執刀棍,闖關直人。國昌知是寺僧逃去,勾引匪類來復仇者。眾人亦不少避,呐喊助威。韓搏虎早已跳出天井,隨拔燈杆,約長二丈有餘,手中試試,恰趁使用,候眾人略近,劈空橫面打去,霎時倒翻數人在地。扈德威直趕上前,拿獲二僧,更不容情,拔劍剁下禿頭。忽旁立一僧,手起槍落,德威雖用劍撥開,已傷了虎口,登時血出。

  德威大怒,飛劍擲去,僧應手而倒,奪槍在手,就此交鋒對壘,殺將起來。眾賊不敢近前,竟被二人截住。內中有賊大呼曰:「我等乃雲夢賈大王麾下,特來縱火焚寺。」

  韓搏虎厲聲曰:「既是雲夢賊,可認得應城七敗賈翀之韓搏虎否?」

  眾皆股栗。扈德威亦大喝曰:「吾乃襄陽扈都督也。賈〔羽辛〕首級,尚在囊中,汝等能識之否?」

  賊眾魂膽俱無,拜伏於地。尚有五僧在內,擒出獻上,泣告曰:「小人等實奉白文狻之命,剽掠近縣。今日遇此賊禿,騙我等雲『寺中殷富,且請復仇』。早知扈、韓二都督在此,小人雖死,不敢正覷。」

  德威笑謂眾僧曰:「汝自不守法戒,惡貫已盈;又引賊焚寺,罪不容誅。姑貸汝螻蟻生命,歸語賈翀,早晚洗頸以待。」

  賊眾喏喏連聲而去。樊進士曰:「非二公先聲奪人,強弩之末,幾不能穿魯縞矣。」

  司馬肅曰:「此非懾之于一時,乃畏之於平日也。」

  諸賢你誇我贊,忽不見眾父老。驚異久之,聞複室中寒宰有聲,忙舉火燭之,見眾父老縮做一處,三十六齒,盡吃磴磴相打,渾身猶發抖不止。樊進士大呼曰:「賊去矣!」

  驚疑猶半晌始定,時入夜已深,眾人方寢。當晚范國昌伏枕,剛欲睡去,忽有人啟之曰:「秦王候君久矣,君宜速行。」

  遂披衣而起,行至殿上,見侍衛甚肅,皆持彩幢鋒節,羽葆花扇。中坐一少年王者,冠通天冠,衣雲錦裳,躡朱雲履,玉瑉環珂,光彩射人。見國昌至,起立迎迓。

  范國昌急問左右曰:「是秦王否?」

  左右曰:「然。」

  國昌趨前禮畢,秦王謝曰:「蒙君惠顧,光復梓裡,然尚有簡命,往見藝祖。」

  隨即下階,登輿而前。國昌隨後,不數裡,至一所在。但見瓊樓玉宇,碧瓦參差,朱牌金字,題曰:「無佞府。」

  剛欲入見,先有一人等候,近視之,乃獨松關相遇之岳燕超也。

  二人不敢少停,一同整肅而入。惟見雲氣繽紛,天花飛舞,殿上冕旒玉帶,巍然高坐者,果太祖也。二人上前,拜舞已畢,俯伏金階。太祖命賜平身。隨有內官執瑪瑙之壺,捧琉璃之盞,薦龍肝之果,傾鳳髓之茶,皆世所罕見。茶罷,太祖宣言曰:「傳卿二人,別無他意。朕弟龍行虎步,為太平天子。昭憲遺命,竟以中令一言,秦王致遭貶死。徒抱不白,賴卿二人,光復故物,宏我國家,以匡不逮。」

  二人叩首謝命。既而曰:「建閫固圉,開府從龍。三五播遷,六六一統。」

  二人一時理會不出,正在遲疑,方欲叩問,太祖又曰:「國昌守先憂後樂之志,燕超盡智信仁勇嚴遺策,二卿之能事畢矣。何必再問?」

  命秦王送之出。秦王至府門,亦囑曰:「重建越王台,玉關不肯開。燕京承暗統,南去複南來。」

  秦王送至門外而別。國昌私問燕超曰:「公何時來此?」

  燕超曰:「某來此四十五日矣。」

  國昌愕然曰:「何久也?」

  燕超蹙額曰:「尚嫌其速,何為久也?」

  國昌方欲再問,忽鄰雞三唱,猛然驚覺,乃是一夢。

  不一會,東方發白,臨晨起身,亦秘不敢泄。暗想:燕超此日,未知何處,當再質之。回視祠中,分外生色,心中竊喜。少時,樊進士之子,樊東樓一至。逐一禮畢,視其人,年雖弱冠,豐度奇異,亦英物也。樊進士曰:「孺子理合隨侍左右,奈學猶未成,不敢造次。」

  眾人慰勉備至,彼此款洽,非止一日,始起身辭謝。樊進士依依不捨,遠遠送別。

  此時一行凡有六人,扈德威議曰:「廣南豫章,吾誰適從嚴范國昌曰:「豫章廣南,俱不必往。我等且由茶陵州出上梧嶺,至閩廣交會處,探兩軍信息,再定行止,乃為萬全。」

  眾大喜,望長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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