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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涪陵公兵進邵武(2)


  寄奴新洲射蛇,固以殿下今舊一箭應之。而又雲歸洞庭者,必是巴蛇。方有此巨,即吞象之蛇也。」

  涪陵問:「巴蛇,何以於洞庭見之?」

  長孺曰:「夏時後羿,射殺一巴蛇,在洞庭湖邊,腐後,其骨撐持若陵,故曰:『巴陵』此其證也。又帝堯有善射之臣,曰羿,擒封豕于桑林,屠長蛇於洞庭。合而考之,總不外巴陵取義一事。故知此蛇,必巴蛇也。」

  涪陵甚喜長孺考據之精,諸將皆歎其博洽。遂傳令大軍起行,直叩杉關。

  且說杉關乃邵武咽喉,有都督韋權、總統曹瑜、副使李繼業三將把守,共有五千人馬。聞宋兵至,大開關門出戰。劉瑝與曹瑜交馬,十余合,曹瑜詐敗而走,劉瑝欺曹瑜年老,縱馬來追。李繼業引伏兵殺出,宋師被圍。劉瑝左右衝突不出。正在危急,忽史進引一支人馬,從東南衝突而來,將元兵分為兩段,劉瑝始得全軍而還。韋權、曹瑜商議曰:「宋師此來,鋒芒甚銳,須如此如此,方能取勝。」

  李繼業隨遣健將李弼、吳宣去訖。令守關軍士多設炮石弓弩,閉關固守,不與交鋒。相持不止一日。涪陵營中,漸次糧草不繼。按日計程,馬遇陽應該五日前運糧早至,遲延許久,沿途恐有疏虞。急令拓跋琳引本部兵去催趕接應。拓跋琳去後三日,更無回音,軍心慌亂。

  一連數日,士卒全無支給,口出怨言。涪陵行坐不安,又命史進火速前去催督。史進猶未起身,忽杉關上擂鼓搖旗,呐喊而來。軍士皆無鬥志,喜得眾將堅布鹿角,緊閉營門,用神臂弓,翼以破敵弓退之。皇甫惇又進連弩法,侯長孺又造霹靂炮,士卒皆忍饑死守,營不得破。

  且說馬遇陽押定糧草,惟慮著飛狐嶺路途險隘,不防臥佛岩相去十裡蜈蚣嶺,兩廂俱是峭壁,孤懸一徑。出峪二小路,一達杉關,一通蓬頭寨。惟過嶺一徑,路稍平坦,差遠數裡,乃杉關大路。馬遇陽催趕糧運,一心趕急,直取小徑入峪。四望見南道路狹,草木蓊鬱,心中狐疑,約住人夫,命哨探而進。

  言未已,忽一聲梆子響,李弼一軍殺出,箭如飛蝗。馬遇陽不敢戀戰,慌忙且退。後面吳宜又引兵截住去路,馬遇陽叫苦不迭,又逼隘道,無力可展,令軍士捨命而護定糧車,腹背受敵。

  看看勢力不支,搶去糧車無數,挨至晚下。馬遇陽幾次突圍,欲奪路出走,皆被亂箭射回。元兵前後緊緊圍定。星月之下,俱不敢少懈,披甲荷戈,松風刺骨。又聞草蟲亂鳴,入耳悽楚。

  惟見宿草遍野,滿目蕭條。一片英雄心,幾乎化為烏有。馬遇陽仰天歎曰:「天不欲復興大宋也,何其絕人太甚耶!」

  遇陽心中十分惶惑,恐軍中無糧,軍心有變。又慮身入險地,無從用武。左右尋思,來日不可不死中求生。一時一股雄心,按納不住,似左右麾下,不少千軍萬馬添力助威。回視元軍,直芻犬土雞耳。次日結束停當,一刀一馬,奮勇殺出。正遇吳宜擋住去路,遇陽咬牙切齒,大喝一聲,刀劈馬下。忽元兵在前者,紛紛擾擾,轍亂旗靡,拋戈棄甲者無算。只見拓跋琳引兵衝殺,如入無人之境。元將李弼迎住,交手不三合,被拓跋琳一斧砍死。元兵死者甚眾,餘者逃去。

  馬遇陽大喜,急督軍士,奪回糧車。二將合兵一處,遇陽深謝拓跋琳救援之力,拓跋琳亦言奉涪陵殿下之命,催趕糧官。此方路徑,無過某熟,某正慮此處地險有詐,恰好遇著。營中已無糧食三日矣。馬遇陽大驚,不分星夜,急急催行。中途又通史進,亦言奉命催糧,軍心將亂,恐為元兵所乘。馬遇陽益發急如星火,趕赴營中。交割後,伏地請死。涪陵甚怒誤限之罪,幸未失糧,姑免深究,將遇陽喝退。一時三軍得食,歡聲如雷。

  次日即命史進率兵搦戰,韋權開關。令驍將李通出馬。史進抵住,戰了數合,宋軍陣後,先自紛亂,乃曹瑜、李繼業引奇兵,從關左抄出,截斷後軍。劉瑛弟兄奮殺不退。元兵盡是鐵騎,不能抵擋,大敗出走。史進回馬來援,亦被圍垓心。

  正在危急,有中軍張懷亮,馬遇樂各引兵一支,透入重圍,始將史進救出。查點人馬,折傷無數。劉瑛、史進入帳請罪。涪陵曰:「非汝二人罪,乃我兵不識地利故也。今後進兵,各宜留意,不可孟浪。」

  諸將退出。拓跋琳入見涪陵,願往哨探關後路徑,涪陵戒以小心,拓跋琳遂扮作樵夫模樣,直過半嶺。見蘿徑蔓延,荒草滿目,峭壁危立,闃無鳥聲。更行十餘裡,見雲氣浴鬱中,露出林巒,林中聞伐木丁丁。拓跋琳急急趕至林邊,有二樵子在內,相和而歌。歌曰:

  深山伐木遣情懷,獨步閑行上石崖。
  樵罷歸來觀夜月,逍遙勝似陟金階。

  歌畢,二人拍手大笑。拓跋琳聞之,自歎不如樵者清閒也。入林問以關後路徑,二樵子俱言不知,急急擔薪,如飛而去。

  拓跋琳悵望良久,見關後多是懸崖峭壁。惟有鳥道,並無人徑。遂下嶺來,轉過峪口,倏見一小溪。水聲潺潺,直過關南。心中暗喜,有溪必有徑,遠望隔溪一帶,皆荒林茂草,綠褥蔥翠,怪石臥起。沿溪看去,不數裡,忽山凹有一乞者,手中橫笛,一路長歌而來。歌曰:

  賦性孤高似野牛,銜杯執杖過汀洲。
  竹籃向曉提殘月,檀板臨風唱晚秋。
  兩腳踏空塵世界,一身歷盡古今愁。
  平生不受嗟來食,村犬何勞吠不休。

  乞者歌罷,一見拓跋琳,驚曰:「將軍為何來此?」

  拓跋琳訝之,誑以樵子。乞者笑曰:「將軍休得瞞我,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杉關後路,非我不能知也。」

  問其姓,則曰:「姓石名雄,汀州歸化人氏。在家不事生產,習慣武藝,流落至此。將軍欲過杉關,若能摯帶,石雄即是嚮導。」

  拓跋琳問習何武藝,石雄放下竹笛,隨於籃中,出流星二枚,使動之下,寒光一瞥,呼呼風聲;又如二白龍天矯攫拿,一上一下,不見人影。

  拓跋琳大喜,即命同行。隨入營中,稟見涪陵。叩以關後小徑,從何偷渡。石雄曰:「此關控八閩之上游,據嶺表之要害,山扼江右,水引樵川,若無杉關,是無邵武也。關後素無行人,惟出紫雲峪,轉石子埡,渡落魂澗,上天梯嶺,嶺左右有二小路。由左出則大風窩、九龍坪、鳥扳石,直抵關後,即此關間道也;出右則狼毒山、仙壇觀、藍田道,通五龍穀,合蜈蚣嶺,由江右去矣。但沿途皆羊腸小徑,只容一人一騎,不堪隊伍。」

  涪陵歎曰:「馬遇陽運糧被陷,不諳此間道故也。地利可不審哉!」

  隨令張懷亮、拓跋琳、馬晉臣三將領精兵一千,以石雄為嚮導,抄出關後,前後夾攻。涪陵自率諸將,頭帶沖天金風雙翅盔,身披黃金五環鎖子甲,腰系紫絡寶絛金彎帶,掛劍上馬,親臨行間,直抵關下搦戰,一時士氣百倍。元兵屢勝,不以宋師為意。又聞打關,韋權欲守,曹瑜欲戰,李繼業請二將俱守,自己率兵出戰。剛開關門,史進一馬突至,李繼業抖擻精神,戰了一會。史進狂叫如雷,力不少懈。

  李繼業戰史進不下,虛掩一槍,繞關而走。涪陵將旗揮動,馬遇樂領兵從東殺來,查士珩領兵從西殺來,劉瑝領兵從南殺來,劉瑛領兵從北殺來。元兵一時沖散,兵不顧將。宋師遂圍了杉關。關上韋權、曹瑜方欲出兵救應,忽報飛鶴嶺有兵,直襲關後,韋權大驚,忙令李通、王雙火速往護。誰知石雄已早爬上,軍士蟻附而登。王雙被石雄舉起流星,死於非命。李通亦被亂軍所殺。

  前關亦奮力攻打,韋權力不能支,望闕拜謝曰:「臣力竭矣,誓將一死,以報國恩。」遂拔劍自刎。

  宋師斬關直入,曹瑜巷戰馬蹶,死於亂刃之下。李繼業匹馬逃往邵武而去,餘兵盡降。

  涪陵入關,出榜曉諭,軍民安堵,秋毫勿犯,重賞石雄,大犒三軍,養精蓄銳。

  不日,進攻邵武,又將韋權、曹瑜二將屍首收殮葬于關下,以旌其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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