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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趕回鑾醇邸出洋 恁探國慶王專政(1)


  卻說李鴻章奉旨充著議和大臣,即開去兩廣總督原缺,趕到北京,卻好慶王奕劻,已由西安到來,彼此先接過頭,便將榮祿請到,問了在京接洽的狀況。榮祿便說:「瓦德西對於南和北戰的界線,很分得清清楚楚,對於京外的督撫,除了山西毓賢,浙閩許應騤,其餘都無惡感;尤佩服張之洞、劉坤一、袁世凱的高見卓識。二公前來,這和議定有把握,而且他新結歡了傅彩雲,最是言聽計從。」

  李鴻章尚未開口,早是慶王咧著嘴笑說:「那傅彩雲,就是賽金花嗎,不就是洪文卿的愛妾嗎?咱還不知道這小妮子,同瓦德西舊有交情。咱們明日,把她叫過來,同她扳談……」

  榮祿笑說:「怕你老叫她不來。她現在架子大了,如今儼然是德國統帥的夫人了。」

  慶王一迭連呵唷唷叫了兩聲,說著:「門縫子裡何能瞧人!」

  鴻章笑說:「這事還由仲華穿插,你瞧他老雖老,臉蛋子還白淨呢。」

  慶王把榮祿瞅著一眼說:「你儘管辦著正經,不要割人家靴靿子。」

  當下取笑一會。從這日起,便由賽金花做個內線,什麼和議十二款,都由賽金花從中磋商,一回掀天揭地的風潮,不料經行雲行雨的神女,倒來弄得裡外落平。正在簽名畫押的當兒,偏偏李傅相又一病不起,慶王、榮祿去電西安,慈禧便派大學士王文韶做李鴻章的替手,文韶到京,鴻章業已去世。講這姓李的曆事三朝,出將入相,他的聲名,比曾文正、左文襄還大。

  曾左替愛新覺羅做了一輩子的傀儡,倒算是完名全節;他先生是功不掩過,瑜不掩瑕,看著人家起屋,看著人家衰敗,凡是畫十字,拿中用,都有李二先生一份。人可惜曾左死早了,我又可惜姓李的死遲了,那年中日之戰,總算李鴻章的大大敗筆。

  如今長話短話不談,慈禧得著鴻章死信,非常哀悼,輟朝賜祭,予諡文忠,一番官樣文章,不必交代。那王文韶做了鴻章替手,好在事已就緒,趕著畫押簽字,算是和議告成。京外各督撫得了這個消息,不約而同,便由袁世凱、劉坤一、張之洞領銜,公折懇請兩宮回鑾。慈禧在西安悶坐一年有餘,一心惦念著頤和園,刻日由陝西起程。

  諸位,須曉得來京的時節,木比那去京的時節,去時景況,俗說是急急如喪家之狗,忙忙似漏網之魚;瞧這來時氣焰,好不威武呀!除董福祥革職,所統帶的甘軍,已經解散外,那宋慶的兵隊是一起,馬玉昆的兵隊是一起,鹿傳齡的兵隊又是一起,兩宮的鑾儀甲仗,簇簇新鮮,鳳幟龍旗,隨風飄舞,岑春煊押隊在後,一路陸行乘輦,水行乘舟。到得山西,新任巡撫叫做恩銘,辦理皇差,非常嚴整,由大同府換坐火車,老佛爺非常高興。

  這火車計三四十節,特別禦坐的車子,全用繡龍黃幕,頭等是王公大臣乘坐,二等是內監侍衛乘坐,三等全裝的箱籠什物行李。一到北京車站,在京的滿漢文武官僚,及駐京的外國公使,及公使夫人,無不到站迎接。第一個是李蓮英下車,先將兩宮御用的物件,照單查點,然後內監扶著慈禧及光緒帝出來,所有滿漢官僚,無不跪地碰頭,外國洋人只是舉手脫帽。老佛爺對於跪地碰頭的,略不顧盼;對於舉手脫帽的,卻欠身還禮,有幾位公使夫人,還殷殷勤勤行了握手禮,然後坐輦回宮。隨後皇上皇后及一班妃嬪,也就坐輦坐轎的各歸大內,所幸舊有宮殿,全未損壞。不消說得,自然是龍歸舊窩,無庸交代。

  次日在勤政殿朝見,先將袁世凱補授直隸總督,鹿傳齡、孫家鼐補入軍機。這姓孫的是皇上師傅,前因議立大阿哥,家鼐非常反對,算是孩兒班的帝黨。這時慈禧何以錄用帝黨?一者是收拾人心,故示大公無我;二者老佛爺經這番創劇痛深,知道往日親信舊人,一個個很靠不住,不但已懲辦的七人,提著姓名,便是惱怒,就連愛若珍寶,寵比張六郎的李蓮英,有時還大加呼叱。

  這是什麼緣故?凡人到國破家亡,沒有不推原禍首。一個風流旖旎的唐明皇,對於最寵愛的楊貴妃,不免在馬崽坡賜個自盡;這李蓮英便算慈禧活寶,假如瓦德西一定同他大過不去,要索他這一條狗命,不怕你慈禧,將蓮英摟在懷中,抱在床上,哼哼,那也四不拗六。

  這其時倒虧了榮祿,虧了賽金花,向瓦德西竭力疏通,將原開禍魁罪首姓名,暗暗取消了李蓮英,然後蓮英才幸逃法網,存活一條狗命。至於禮主世鐸,及文年、啟秀、懷塔布,是一班提倡義和團的,無不革職的革職,拿問的拿問。一時慈禧幡然變計,重用榮祿、袁世凱、鹿傳齡、孫家鼐,及慶王奕劻;什麼立山、聯沅、袁昶、許景澄、徐用儀,都死後開復原官,准入京師賢良祠;又惦念著珍妃于臨行時犯顏切諫,死得苦楚,當命在那仁壽殿前大井裡,將屍身撈起,用貴妃禮制改葬。

  這一番舉動,總算是老佛爺急於悔過,天良發現。所惜日暮途窮,江河日下,能於早在十年前覺悟,那內魔便可以鏟絕根株,外魔也可以不生枝葉,這愛新覺羅的江山,也不致在女主手裡葬送。且有一層,慈禧如果是真悔過,真悟覺的,何不於回鑾以後,仍叫光緒帝親政,自家仍退居頤和園,一事不相干涉,豈不是六根清淨,省去多少煩惱嗎?無如權力思想,威福作用,終久固結腦海,一方面釣譽沽名,牢籠些時髦人物;一方面又拿出金輪則天的手段,南面稱孤,不使大權旁落。不日移住頤和園,宮廷猶是,風景全非,只懊恨那數十年的私產,一輩子的積蓄,消歸無有,傷心了幾回,墮淚了幾回。

  偏偏的榮祿見著慈禧,於此次和議告成,又提及女狀元賽金花。慈禧在這寂寥寡歡的當兒,正沒個人來消遣。這時繆太太早已過世;昌壽公主雖不時過來,所講論的,總是些經史掌故,於風花雪月,絕口不談;李蓮英的笑話子,翻來覆去,聽慣了,也味同嚼蠟。

  難得有個賽金花,一時豔服,一時還改扮男裝,見著面,眉花眼笑,慈禧是得意不過,又曉得賽金花會操德語,會寫洋文,格外的同她親熱,同她叨教。俗說:八十歲的老頭子學吹鼓手。這老佛爺,也就滿嘴的愛皮西底,鬧個不清,什麼倒格呀,屋克斯呀,對於宮內太監,只管以此醒脾。

  賽金花又介紹個女士德玲,這德玲是駐英公使裕祥的女公子,並且是個滿人,同慈禧還沾著姻親,有她進宮,不但慈禧學些英文皮毛,便是光緒帝,也高高興興的,研究外國語文。皇上尤喜歡外國一種鋼琴,到得悶坐無聊,便按捺消遣,這些舉動,都算是歐化輸入的影響。但就德玲同賽金花兩人比較,一位是多年妖狐,借著在宮闈走動,賽金花便作福作威,什麼朝臣親貴,總不放在眼睛角裡,她又在外結姘頭,養婟嫪,大吹牛皮,大敲竹槓。

  這個風氣,吹入宮裡,從李蓮英就懷著嫉妒。俗說:妒業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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