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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頑雨癡雲深宮敗露 靈丹妙藥毒水流傳(2)


  翁同龢就辭別回家,當晚繕好,趁著早朝,遞入軍機。不必交代。這裡七格格趕著回宮,面複慈安,靜候外間動靜,到了第二日,翁同龢的摺子果然入內,但姓翁的也是位軍機領袖,自家遞的摺子,例應回避。李鴻藻打開一看,嚇得舌頭伸出來,縮不進去,欲待退還,又無此條例,欲待進呈慈安,必然開罪慈禧,想了又想,只好溜入慈禧那邊,把折中情節說明,請示辦理。

  慈禧此時好生難受,暗想:「宮內的秘密,外臣如何得知?且昨日發生的事情,今日便有了參案,這分明七格格回宮告訴慈安,慈安又授意恭王,由恭王轉出翁同龢來,同我這邊搗蛋!」

  當將銀牙一挫說:「不犧牲一兩個男女,不足湔洗我這裡的斑點,與其讓人下手,落了人家圈套,不如我自行勾當,見得我光明正大,一點無私。」

  忙同李鴻藻把原折索來,提起朱筆,便在折尾批著:「宮禁森嚴,何容外臣攔入,步兵統領榮祿,雖系內親,究屬不避嫌疑,著即革職,永不敘用,欽此。」

  這道旨意批出,隨將榮祿、懿妃兩個招呼過來說:「非是我同你們一些情分不留,但東邊事情同我為難,我如屈情礙面,反給人做了把鼻。」

  榮祿無話可說,轉是懿妃哭哭啼啼,慈禧發急說:「誰叫你做賊的手腳不能乾淨。算了……不要惹我嘔氣了。」

  懿妃聽了這話,知哭也無益,揩揩眼淚,轉著回自家宮院。畢竟,婦人家肚腸子是狹窄的,想到自己私情,被人揭破,顏面無存,與其撐在人前,立在人後,被人指指搠搠的,倒不如尋個自盡,一了百清。主意拿定,便解下那灑花汗巾,結成個圈扣。唉唉!

  那圈兒外邊還有生機,圈兒內便成死路了,這一條好端端的性命,不是坑送在榮祿手裡嗎!那榮祿回去,自然是心驚肉跳,到得晚間,才閉著眼,便見個婷婷娜娜一位旗裝的婆子,頸項上套著汗巾,仿佛是那懿妃。心中一嚇,嘴裡嚷著:「有鬼。」

  早是他的老婆,踅過身來,大大給他一記耳光子說:「你講什麼?」

  榮祿這才精神一提,不見形影。到得次日,早是慈禧那邊報信過來,叫他趕忙交代,不必逗留。這一起事情,算是懿妃含羞自盡。榮祿闖禍丟官,從此賦閑了七八年,才得個開複,那是後話。

  卻說慈安同七格格在宮裡等候消息,不見動靜,後來打聽懿妃身死,榮祿革職,才知道翁同龢的摺子,已經發生效力。

  當下慈安便對七格格說:「如今這起案子,是由那邊辦了。但是西後眼中無人,凡事並不同我商量計較,我終日價睡在鼓裡,將來被人暗算,還不知道呢。」

  七格格說:「兩宮訓政,一樣平權。她能降她的手諭,我們難道不能下我們的懿旨嗎?現在恭親王負氣家居,不問朝政。不妨由這裡下道懿旨,叫奕訢趕入軍機,維持朝局。奕訢到得軍機,我們不有個靠背嗎?」

  當下慈安點首,忙提起朱筆,寫了一道手諭,起複恭親王奕訢,仍入軍機辦事。但奕訢重入軍機。東宮慈安是非常寵任,西宮慈禧又格外仇視。前次翁同龢奏參榮祿,波及懿妃,那一種結毒在心,還一些不曾消釋。何況恭親王又趁此入了軍機,豈不是火上加油,益發激怒嗎?當下慈禧便時蓮英說:「孩子,現在老娘是勢成騎虎,不得不下些辣手了。你要幫助我想想方法。」

  蓮英一笑說:「孩兒卻有兩個師父,一位是雍和宮的喇嘛;一位是白雲觀的道士。兩個法術高深,那喇嘛有魘咒的靈符,咒人立時死,斷然是不得活的。道士有靈丹妙藥,百出其奇。

  有種丸藥,吃了能迷失心志,有種能縮短身材,有種能叫閹官變做好人,有種能叫壯夫化為天閹。最厲害的,能叫人無疾而終,一點痛苦沒有。」

  慈禧笑說:「從你進宮以來,也不曾聽說有甚師父,如何這會冒出一僧一道,豈不是信口胡謅嗎?」

  蓮英忙著急說:「孩兒講誑,就叫那天雷劈腦!不瞞娘說,這兩個師父,是新近結拜的。孩兒為著娘的悶氣多派心腹四處物色那奇才異能,兩個月頭裡,有人介紹這喇嘛道士,先後約定個所在,我就溜去,分別同他倆會了。因他倆總有點奇異,我所以多多送他倆金銀,拜他倆為師。那道士姓周,名鶴年,就住在西山白雲觀,那嘛喇名叫道行,原住在熱河雍和宮。現在卻寄居城東大佛寺。我想道行的神咒,是不肯輕易傳授的,引他進宮,不無惹人注目,獨有周鶴年的丹丸藥水,可以索取些前來試驗,娘的意思以為如何?」

  慈禧點著頭說:「你明日就去,務必盡其所有,各色均勻些過來,以備應用。」

  不消說得,次早李蓮英即往會周道士,大瓶小瓶,攜帶著許多回來,一種種的上面都有標名,並如何試驗方法,通同交代清楚。慈禧得了這許多秘密的玩意兒,先試驗那閹官變做好人,這一種作用,同上回丁寶楨誤吞的那幾粒丸藥,卻差仿不多;其次便要試驗那縮短身材的藥水,當下心中一想:「且把劉承恩那個忘八雜種喚來,做個試驗品。」

  諸位,這劉太監,不是慈禧從前的紅人嗎?無如有了崔長禮,姓劉的已是下臺,有了安得海,姓崔的已漸慚冷落,有了李英蓮,那安得海且夠不著這個天字一號的分兒。長江後浪催前浪,世界新人壓舊人,但就失時倒運的兩個崔、劉太監比較,姓崔的還服務小心,慈禧還不曾膩煩,獨有劉承恩恃著往日的舊歡,以為老佛爺總不能忘卻前情,人前背後的,不無信口地胡訾。慈禧最犯忌的是搗她穴眼,今日得了這種藥品,忙喊他過來說:「孩子,娘今日給你點甜頭。」

  忙取過一隻玻璃杯子,和些藥水,遞給承恩說:「你且吃了,再舒服不過再樂意不過。」

  承恩不敢違拗,雙手端起杯子,不管酸甜苦辣一飲而盡,慈禧笑哈哈的說,叫過兩名宮監,把承恩扶到一間屋內,躺在一個炕上,用一條海虎絨毯子將他周身蓋好,將門插起。一會工夫,卻好慧妃過來,賜坐未定,慈禧笑說:「咱們今日有種新鮮戲法,做出來倒很有意味的,不知應手是不應手,稱可同兩個孩子們,到那間屋子裡瞧瞧。」

  慧妃不知就裡,由兩個太監領去,還有宮女們瞧熱鬧的,一起跟隨過去,將門一推,只見一張炕床上,蓋一條海虎絨。慧妃忙說:「那戲法一定在毯子底下。」

  兩個太監上前,把毯子一掀,好生奇怪,那五尺多長的劉承恩,竟變做一尺八寸的小娃子,身段不動,氣息全無。大家不免大驚小怪的起來,這時老佛爺也就到了,忙笑了一笑說:「咱們這種玩意兒,奇是不奇,怪是不怪?」

  慧妃欲待詰問,慈禧忙把臉色一沉說:「你們有朝觸了我的惱怒,瞧這姓劉的,就是大家榜樣!」

  這句話一說,哪個還敢開口?

  諸位,藥品是一種種的試驗,如今慈禧又想起翁同龢那個厭物,忙取出一瓶藥水,招呼崔長禮過來,同他咬個耳朵,叫他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崔長禮似有難色,慈禧登時把眉頭一鄒說:「這種不傷性命的玩意兒,你都不肯做,叫你拿刀殺人,又待怎麼!」

  長禮見佛爺動怒,忙說:「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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