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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左宗棠命將定回疆 岑毓英相機剿滇眾(2)


  陳玉英討了這個口氣,忙告辭回營,當晚換了一身黑衣,結束停當,背插了一口寶刀,這寶刀不是前回威嚇朱秀生的那口刀,卻是削鐵如泥,由異人贈給的。一更已過,她便施展那飛行絕技,翩若驚鴻,矯若游龍,一會工夫,早落在高家堡內,揀那最高的房屋,最大的營盤竄去。

  巧巧白彥虎同著脫雲奇、哈雷亨在大帳議事。白彥虎戴著一頂白帽子,當頂卻嵌了一粒明珠;姓脫的、姓哈的,戴的兩頂綠帽子,還滾著金邊。三個人總是鷹目虯髯,一臉的殺氣,帳下些部從,著實不少。其時陳玉英盤據在一棵大樹上,暗想:「我且不驚動他們,且在附近營房,放起一把火來,等他們出來救火然後下手不遲。」

  拿定主意,便在懷裡掏出火繩,取些引火物事,在草屋上趕做了手腳,一時火起,還狙伏在樹根之下。果不其然,脫雲奇、哈雷亨兩個爭先出帳,白彥虎較為周匝,忙掄取一根鐵杖,隨後趕來。

  單講陳玉英猜伏在樹根之下,一眼覷定兩個綠帽回子,便從背後拔出寶刀,飛步上前,喝聲:「丟下頭來!」

  脫雲奇猛不提防,將頭一抬,已是一道寒光過頸,咕咚跌倒,身首異處;哈雷亨轉身飛跑,卻好同白彥虎撞個滿懷。姓白的放過哈雷亨,掄動五尺長一根鑌鐵大杖,直取玉英,玉英將寶刀向上一迎,一根鐵杖,早截作兩段。姓白的見來人厲害,斜刺飛跑,陳玉英如何放鬆,腳尖一起,刀光飛舞的似閃電一般,偏生是李代桃僵,起先哈雷亨同姓白的撞個滿懷,這時姓白的又由哈雷亨背後穿過,哈雷亨早似殺豬的蠻喊,陳玉英不免給他一刀。

  諸位,姓哈的是被殺了,姓白的已竄進大帳,許多回眾,一聲嘈嚷,當下乒乓劈啪,殺個不休,人眾越聚越多,還有些飛簷走壁的,在牆屋上拋磚的拋磚,擲瓦的擲瓦。陳玉英知是不能取勝,寶刀一撥,一縱身已飛行空際,影跡全無。這裡廝鬧一場,白彥虎攢出頭來,檢點死傷,除脫哈兩人喪命外,又損失了二百多人。當找軍師金相印前來計議,姓金的說:「我們這高家堡,萬不能保守,其所恃以無恐者,因我們這裡內容,不曾被人揭破,現在既四面楚歌,而又來了這暗殺黨,怕不一敗塗地嗎?」

  白彥虎說:「然則我們作何計較?」

  金相印說:「那天山南北路,原是我們的勢力範圍,我們先投回王妥明,然後勾結浩罕阿古柏,以圖大舉。猛虎入于深山,蛟龍起于大海,這才算萬全計劃呢!」

  白彥虎連連點頭稱是,不消說得,留下一座空堡,竟星夜出關。

  不講白彥虎暗地退兵,單講陳玉英竄身回營,已是四鼓,略與朱秀生盤桓一會,天明仍換穿袍褂,赴轅謁見左帥,當將殺死兩個回眾首領,並劫營情形,敘述一番。左宗棠是極口地獎勵,忙傳張曜、劉錦棠過來說:「兵貴神速,趁著白彥虎驚慌不定,你們可就領兵殺將過去。」

  二將得令,陳玉英也就一躬回營不提。

  諸位原曉得高家堡是一座空城,張曜、劉錦棠前去,那是不勞費心,不須用力的,今日得了高家堡,溜走白彥虎,算是甘肅一省回眾,全行肅清,就由左宗棠用個紅旗報捷。

  但是剿回的大功,才告成一半,朝廷不日旨下,又督促左宗棠去剿回疆。

  這時是同治十二年,左公已得了協辦大學士,統領大隊人馬,駐紮肅州。當派劉錦棠、宋慶督兵三萬,征剿天山北路;張曜、董福祥督兵三萬,征剿天山南路。這時陳玉英已懷起孕來,一個肚子,是碩大無朋,當下據情稟報左帥。左宗掌一聽,不禁拍案稱奇說:「世間竟有這等怪事!一個女子扮著丈夫,居然統領大兵,血戰多年不曾露些馬腳,上次往探高家堡獨來獨往,立下奇功。呀!……那花木蘭不能專美於前了。」

  忙把劉典請來,商議替他具折陳情。轉是劉典不肯,說:「這回事出入重大,從好裡想,朝廷破格賞功,竟把巾幗鬚眉,繪圖在紫光閣上;從壞裡想,還要怪我們軍紀不嚴,如何化釵為弁,竟容她撲朔迷離,不男不女地混入軍籍。國家體制要緊,還宜三思為是。」

  左公一團高興,被劉典這番議論,早打消了這件公案,然心中總是愛才,當把陳玉英、朱秀生招呼過來,很獎賞一番,就把玉英原帶的兵隊,交秀生帶了,玉英所立的戰功,也敘在秀生身上。後來朱秀生竟放了個實缺總兵,但有一層,姓朱的終嫌玉英貌陋,另置姬妾。富貴易妻,豈不令人齒冷嗎?

  閒話休絮。單講劉錦棠、宋慶、張曜、董福祥兩起大兵,出了嘉峪關,趕到哈密。原來這哈密,是天出南北兩路韻總匯,那個回王妥明,卻聚集各路的回眾,扼守這個要隘。這個當兒,白彥虎同金相印,固然躲藏在回王宮裡,便是浩罕的王子阿古柏,也帶領了一萬個馬隊。

  他是四十匹馬一連,用鐵索鎖住,名叫連環拐子馬,當初金兀術曾用過一次。但是金兀術的拐子馬,全是整隊,阿古柏的拐子馬,則又夾散夾整。這是什麼緣故?他恐怕整隊的拐子馬,被官兵用法破了,一時掉轉不靈,所以用些散行馬隊,夾雜其中,這也算得佈置周密的了。

  劉錦棠初次同阿古柏接了一仗,前軍被拐子馬衝動,不無小挫,後來仍用藤牌短刀的方法,砍剁馬腿,一馬倒地,四十匹馬掉轉不靈,等到後面馬隊沖來,劉軍又是槍彈齊放,兩路剿回,共計有六萬大兵,四面夾攻,把個阿古柏困在重圍,居然拔刀自刎。這裡浩罕的回眾失勢,那妥明早深溝高壘,死守哈密,不敢出兵。彼此爭持了一年,當由董福祥找出兩個內線,遞進一封密書,勸妥明內附。

  原來回王妥明,同姓董的很有感情,一來阿古柏已死,也沒有個大大臂助;二來白彥虎素來狡猾,妥明又怕養虎成害。而況接濟糧餉,籌備軍火,為著人家替舅舅報仇,起了野心,這場戰禍,反脫卸在自己身上,很不划算,難得姓董的勸他投誠,還有別的好處,心下早是活動。當下瞞著白彥虎,也就密密地答封回書,約於某月某日來降。不消說得,董福祥接了密切答書,自然告知劉錦棠、張曜,趕緊預備。

  但是白彥虎寄人籬下,瞧那妥明的神色,不似從前,再一打聽,也就得些透切,當與妥明嚴重交涉,責備他違背宗教,不顧大義,妥明也就把眼睛一翻,彼此口角起來,竟至揮拳。在下原講妥明力大無窮,略一交手,白彥虎早被妥明捺倒,還幸虧金相印趕跑過來,一面勸解妥明,一面便和白彥虎說:「這裡既不可存身,我們還是另想別法,大家好來好散,不應吃著豬肉,自壞教門。」

  白彥虎說:「這個自然。」,當下檢點在逃的兵士,尚有四五千名,於是知會妥明一聲,妥明也不相留,竟風馳電掣的去了。白彥虎去後,這妥明就正式地遞過降書,劉錦棠便陳營納降。

  諸位必有一個疑問,這時圍攻哈密的,共是兩支軍馬,何以妥明不降張曜,要降劉錦棠?要曉得姓劉的是北路總帥,宋慶副之,姓張的是南路總帥,董福祥副之,雖然辦事不分彼此,照著南北路戰線分畫,這哈密卻在劉錦棠的範圍,所以當時就由錦棠開營納降,用了個報捷文書,飛報左宗棠的總營。這時已是同治末年,光緒初年,不日朝廷來道上諭,除敘功升賞以外,仍飭南北兩路火速進兵,務在拿獲白彥虎,不令遠揚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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