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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追長毛竟走小天王 剿撚軍又調曾文正(2)


  輔清搖著手說:「現在大事已去,與其在中國廝鬧,受那四面楚歌,不如向外國找條生路,借外人勢力,廝殺過來。」

  洪福聽了這話,連連點頭說:「這是最好不過,但我們如今投奔何國?」

  輔清說:「一定是美國。那美教師羅巴爾特,不是我們的教師嗎?我們在鵬化山起事,他老很暗中助力,後來因我們天國違背耶穌教的教規,所以才漸漸冷淡。

  你不記得上回仁玕趕往廣東嗎?仁玕到得廣東,羅巴爾特已早回美國,據聞現住舊金山。我們此次可竟往美國舊金山,找著羅巴爾特計較,圖個將來恢復。」

  洪福說:「一定如此辦法。」

  世賢說:「現在長話短說不談,便是前往美國,也須從廣東出洋,此地不可久留,我們就此拔隊。」

  計點部下,太平軍尚有一兩萬之多,但是大勢瓦解。由次日啟行,沿路逃跑的不少,迤迤邐邐趕到玉山尚有萬人左右,好似驚弓之鳥,漏網之魚,聽得後面大兵追來,一個個早棄械丟槍,只恨爺娘不多生兩腿,霎時又逃跑了大半。楊輔清見勢頭不對,就叫心腹的兵丁,換了一件繡龍黃袍,自家也裝扮做常人,騎了匹快馬,挾著洪福,早逃之夭夭走了。

  諸位想想,他兩人計劃,是預備逃往美國舊金山,後來舊金山發生一種三合會,會首叫做齊天福,暗暗含著洪福齊天,那三合的字義,便是三點水打個共字,不是編小說的附會,有一班留學生到過美國的,他便清楚了。不提真正的洪福同楊輔清溜走,單講李世賢見著大兵追來,早集合現存的太平軍,胡亂的同席寶田開了一仗。

  席寶田這時猛勇不過,所領三千個大兵,仿佛是生龍活虎,不消說得,營是打炸了,敵是打散了,侍王李世賢,還有什麼康王汪海洋、偕王譚體元、佑王李元濟,都殺得落荒而走,丟下一位穿繡龍袍的,騎匹劣馬,似乎是小天王樣子,席玉田不問三七二十一,把手一抬,大兵上去,把個穿黃袍的捉了。姓席的以為探驪得珠,擒敵擒王,其餘的太平軍也不追趕,忙打著得勝鼓回營。接著鮑超到來,見著席寶田打了勝仗,得了這穿繡龍黃袍的太平軍,也相信是個洪福,就叫姓席的押著回寧報功。

  好個曾國藩,略加訊問,具了一個摺子,折尾含帶著兩句疑詞,以為後來地步。不日上諭到來,著即梟首正法。話雖如此,然而國藩的心理,疑假疑真,一面加派宋國永、孫開華,各帶大兵三千,往會鮑超,務期追剿太平軍餘部。鮑超為人,是喜動不喜靜,他打聽石達開,尚騷擾江西湖南,趁著席捲餘威,一路的東平西蕩。

  講那石達開從韋昌輝同他火並之後,弄得家敗人亡,孑然一身,天國的成敗利鈍,絕不過問,他夥集些太平軍另立門戶,要想在贛湘鄂三省踞個地盤,發展他的能力,無如江西是曾國藩重兵扼住,湖南是駱秉章重兵扼住,湖北是官文胡林翼重兵扼住,比如下棋,三方面皆遇著國手,任你東沖西突,擾亂了五六個年頭,終是有翅難飛,立腳不定。他偏生在槍林彈雨之中,也弄些風雅,寫些襟抱,當時有人傳出他五首詩來:

  曾擷芹香入泮宮,更探桂蕊趁秋風;
  少年落拓雲中鶴,陳跡飄零雪裡鴻。
  聲價散雲空翼北,文章今已遍江東;
  儒林異代應知我,只合名山一卷終。

  不策天人在廟堂,生慚名位掩文章;
  清時將相無傳例,末造乾坤有主張。
  況複仕途多幻境,幾多苦海少歡場;
  何如著作千秋業,宇宙長留一瓣香。

  揚鞭慷慨蒞中原,不為仇讎不為恩。
  只覺蒼天方憒憒,莫憑赤手拯元元。
  三年攬轡悲羸馬,萬眾梯山似病猿;
  我志未酬人亦苦,東南到處有啼痕。

  若個將才同衛霍,幾人佐命等蕭曹;
  男兒欲畫麒麟閣,早夜當嫻虎豹韜。
  滿眼河山增歷數,到頭功業失英豪;
  每看一代風雲會,濟濟從龍畢竟高。

  大帝勳華多頌美,皇王家世盡鴻濛;
  賈人居貨移神鼎,亭長還鄉唱大風。
  起自匹夫方見異,遇非天子不為降;
  醴泉芝草無根脈,劉裕當年田舍翁。

  這幾首詩雖不能算得高明,但在天國的人才,石達開同李秀成還首屈一指。偏偏老天忌才,那李秀成已做了刀頭之鬼,這石達開亦複頻年蹭蹬,東打到西,西殺到東,總不能踞個穩穩的地盤。探聽南京已破,小天王已是成擒,沸沸揚揚的鮑超又廝殺過來,勉勉強強在嶽州打了一仗,被姓鮑的殺得七零八落,這一隻鐵公雞,便一翅飛到四川,後來從大渡河經過,猛遇著山水暴發,所帶的零星太平軍,據說是葬於魚鱉之腹,那個石達開也不知下落。

  閒話不提,講那鮑超、宋國永、孫開華在岳州打敗石達開,知是竄往四川,因路途不順,不去追趕,三個人便趁著勝利,頂著湘水,一路殺到廣西。好個鮑超,首先占踞鵬化山,放火燒了太平軍原有的宮殿。那李世賢、汪海洋、譚體元、李元濟又勾結苗瑤土司,在各山洞結些營壘。

  鮑超所領帶的湘軍,個個也能穿山過峽,附箐板藤,太平軍駐紮到哪裡,湘軍便會廝殺到哪裡,槍械又快,炮火又利,無戰不勝,只把李世賢、汪海洋、譚體元、李元濟追逼到野人山,放了一把野火,四個人,並一幹部眾,早已被火德星群收作門徒。這一次零搜碎剿,才算將太平天國的餘部,掃除的乾乾淨淨。

  草頭富貴,一霎虛花,黑煞天神,無多陽壽。鮑超、宋國永、孫開華結束這一起戰事,自然趕著回寧,哪知到得南京,曾國藩已奉旨前去剿撚,這裡兩江總督,早改任了李鴻章。當下鮑超等見過李鴻章,更不耽擱,便提著湘軍,趕往曾國藩的大營。

  諸位不記得剿撚的事體,朝廷是責成僧格林沁和勝保、袁甲三嗎?現在又何以調用曾國藩做欽差大臣,責成剿撚,豈不是個頭上安頭嗎?要曉得這個當兒,勝保已經辦罪,僧格林沁已經陣亡,這曲曲折折的原由,因在下一支筆,寫不出兩邊事來。

  如今太平軍已平,天國已是消滅,我便可把撚軍歷年的狀況,補敘一番。記得第六回書,講到陳玉成來助張洛行、後經金光筯、張曜廝殺一陣,張洛行逃走,陳玉成也就突圍,陳國瑞卻有些戰功,因是勝保的私人,所以推敘他第一。自從這次戰勝之後,那個苗霈苗軍師,便向勝保投降。

  姓苗的哪裡是投降,不過窺伺勝保大營的動靜,其實他同撚軍張洛行,太平軍陳玉成,仍勾結一氣,那勝保睡在鼓裡,還引苗霈霖做個心腹,叫他在壽州練兵。兵是越練越多,一百個人之中,就有七十個撚軍,三十個太平軍。不上多時,撚首張洛行又殺回雉水鎮,太平軍陳玉成又橫衝直撞的攻克皖北州縣,什麼任柱、牛宏,不時來會合張洛行,那李兆受也就明目張膽的,仍幹他撚軍勾當。在這個當兒,恰恰天國又派林鳳祥、賴汶光等進圖北京。依著陳玉成計劃,分兵三路,以林鳳祥為第一路;賴汶光為第二路;陳玉成卻自居第三路。不料那第一路姓林的殺到天津,被僧格林沁打敗下來,走頭無路,急切來投賴汶光。

  其時賴汶光同張洛行已結合一氣,與林鳳祥兩雄相扼,不能水乳。適值多隆阿率領大隊,探明林鳳祥行至汝州,偏生把他包圍的水泄不通。鳳祥情勢日孤,賴汶光又不分兵救應,急切沒法,只得改變行裝,換了個頭目王天化,做了替身。鳳祥趁此走了,那王天化卻被多隆阿捉住,解往京城,梟首正法。當時清政府卻以為林鳳祥伏誅,對於僧王及勝保、多隆阿,還大大嘉獎,其實鳳祥早逃至南京,直至曾九克復金陵,才同忠王李秀成等一併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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