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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觸權貴白中堂含冤 作洋奴葉制軍辱國(1)


  咸豐帝被一群流氓光棍圍困在街心,既無外援,又少內應,假如是別個皇帝伯伯,怕的伶俜雞肋,要飽受老拳,哪知他自幼習過拳棒,登時手抬腳起,打倒了三五個少年,跳出圈子,跨上那八尺龍駒,當勁一按,那馬早如飛去了。有位明白事體的,說聲:「我們別管閒事,瞧這三位,怕有點來歷。」

  一眾少豪,被這一句提醒,不由得腳下踏著香油,滑溜溜的跑了。

  崔長禮、安得海兩個從地上爬起,嘴裡哼哼的冷笑兩聲。說:「你們些雜種忘八,總不要腦袋了!」

  這時黃阿桂搭訕著出來說:「我個渾家,得罪二位,一切總看小可個面子。」

  安得海未及答話,崔長禮哈哈大笑說:「咱瞧你吃的燈草灰,放的輕巧屁!咱們主人,既看中你個老婆,怕的不送出來,不得開交。」

  阿桂說:「二位如有家小,也肯戴綠帽子,送給與人嗎?」

  他的渾家接著說:「你且進去。」

  把手一推,趁勢夫妻兩個就躲入後屋。不消一刻,有兩個侍衛,押著一頂轎子過來,沖進內室,瞧准了皮匠渾家,仿佛鷹抓燕雀,黃鼠狼拖雞一般,黃阿桂上前抱護,早被推了一跤。

  諸位,這皮匠渾家,究竟叫個什麼?人因她生得貌美無雙,替她起個名字,叫做蓋南城,又因她沉靜寡言,冰冷的一副面孔,又叫她做冰花。這冰花被抱擁著上轎,可憐是心如刀絞,潑辣辣眼淚,一路嚎哭出來,路上有人聽見,一傳十,十傳百,早鬧得滿城風雨。這個當兒,早被個朝中要人知道,在第二日就切切實實遞進一個摺子。但這摺子未到以前,皇上早把冰花收入圓明園內,冰花瞧見咸豐帝,只說了一句:「我是個有夫之婦,我那丈夫……」

  說著,就嗚嗚咽咽地大放悲聲。咸豐帝說:「你可不用哭了,你的丈夫現在帽子雖綠,頂子已紅了!」

  原來皇上一到園內,一面派兩個侍衛,帶人去搶冰花,一面寫了二指寬個條子,就賞給黃阿桂做個鑾儀衛,這時蟒袍緞褂,早隨時來謝恩。皇上指給與冰花瞧著,連說:「喏,你瞧你個丈夫,已經做官,只要你願意在此,朕還要破格加恩。」

  冰花無可如何,只得委委屈屈地磕下頭去。

  不談咸豐帝又得了新寵,單講次早臨朝,瞧見一件彈劾的摺子,上寫大學士白俊,為彈劾事。皇帝沉吟一會:這奴才又同哪個做對?往下細瞧,不由嘴裡嚷說:「好大膽奴才!竟敢數說朕的錯處!」

  瞧畢,把摺子向地下一擲,說:「白俊!」

  白中堂當時跪下,皇上沉著臉色說:「你幾時瞧見端華、肅順引朕出去遊逛?朕收取民間女子,卻是有的。你也瞧過歷史,什麼漢唐宋明,宮裡的妃嬪才人,無不以百計,以千計。你想想,朕日理萬機,再不尋些快樂,豈不要憂鬱而死嗎?昨日你風聞些什麼,捕風捉影之談,就摭拾過來,列入奏摺。你好糊塗!」

  白俊聽了,除掉帽子,還是磕頭說:「願皇上以國家為重,以宗社為重,以天下人民為重。」

  咸豐帝冷笑著說:「你這些迂腐話頭,朕早知道。」

  這時恭親王出班奏說:「木從繩則直,帝從諫則聖,白俊言雖愚憨,還望主子採納。現在東南個毛賊未平,西北個撚匪滋鬧,什麼英吉利、法蘭西,又在廣州有了交涉,主子還要珍愛這金玉之軀。語雲:芙蓉粉面,無非帶肉骷髏;美豔紅妝,竟是殺人利刃。而況本朝家法,小腳漢裝,不准攔入宮內。」

  這一席話,把個咸豐帝說得惱怒不能,發作不得,只得搭訕著說:「我弟金石之言,朕已領教。」

  一聲退朝,文武百官散班,皇上早一溜煙趕進圓明園內,進得宮中,換了更衣,意在先到冰花住所,後至小腳蘭的住所。一疊連傳喚崔長禮,哪知姓崔的已被那拉氏嚴加拷問。這是什麼緣故?原來女人家沒有不拈酸吃醋的,那拉氏自生育皇子以後,因著母以子貴,早儼然以帝后自居,什麼四春進宮,小腳蘭進宮,及蓋南城冰花入內,她早暗暗的得些消息。她不惱別的,她惱著崔長禮既是自家個心腹,如何又勾引皇上問柳尋花,無所不至?加以劉承恩又在面前播弄。小人的心計,總是個眼飽肚饑,他瞧崔長禮一腳跨了兩隻船頭,早尋了許多破綻,偵探了計多事實,日夜的播弄。

  這那拉氏心頭一把無名之火,如何按捺得住?當下坐在綠天深處,叫別個宮監,把姓崔的尋找過來,一五一十地盤問。姓崔的起初遮遮掩掩,到後來仗著平日與那拉氏個感情,及咸豐帝個威勢,心中毫沒有些懼怯,便前前後後,一樁樁地說了。那拉氏本意要拿出點家法,又礙著彼此感情,只得冷冷的笑著說:「你這忘八雜種,我待你錯了嗎?

  崔長禮陪著笑臉,連稱「娘的恩典。」

  那拉氏說:「你如有點良心,今日要幫助我各處搜尋,把那一班漢裝小腳,一古腦兒捆捉過來,讓我盡法處置。」

  長禮聽到這裡,把舌頭一伸說:「這種掀天揭地的辦法,奴才不敢。」

  那拉氏登時把杏眼圓睜,柳眉倒豎,拾著一條皮鞭子,颼的給長禮沒頭沒臉打來,長禮兩手抱著一顆腦袋,連說:「我去。」

  那拉氏這才放下皮鞭,忙招呼十來個太監,帶著麻繩鐵索,長棒短棍,蜂擁的出宮。才出宮門,巧巧咸豐帝派來的兩個太監已到,瞧著神情不對,忙說:「皇上有旨,傳崔長禮進去回話。」

  那拉氏這時騎虎不下,嬌叱一聲說:「這崔長禮現在犯著嫌疑,我是不能放走。」

  來的兩個宮監忙說:「皇上個脾味,娘娘是知道的,萬一娘娘不放他去,鬧出別的岔枝,奴才們是當受不起。」

  好個崔長禮拉著那拉氏個袍袖,忙跪在地下哭說:「請我娘暫息雷霆,除得今日,還有明日,奴才總算是娘個心腹,天大個委屈,總有奴才,此刻千萬不可打草驚索,反誤了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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