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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卷妖氛太平軍略地 中副選那拉氏入宮(3)


  當下石達開對著天王說:「這南昌也是沿江要衝,臣願獨領天兵,規取江西全省。」

  諸位,要曉得石達開是個識時務的豪傑,他因錢江個計策不用,知道楊秀清已蓄有陰謀,與其混在一堆,脫不了個干係,不如獨當一面,在江西占個地盤。從他到了江西,橫衝直撞,那個鐵公雞鼎鼎大名,便如雷貫耳,此是後話。

  單講楊秀清聽說石達開要去攻打南昌,覺得將來自家進行,已去了一重障礙,於是在天王面前把大拇指一豎說:「石兄弟是條好漢,此去必然得志。」

  天王不好阻攔,只好撥了五萬人馬,由他領去。達開去後,這裡太平軍按點兵隊,已有三四十萬人數,先行攻打九江,然後攻打安慶。此時長江一帶空虛,敵兵勢如破竹,官僚們稍有良心,畏避國法的無不為清朝盡忠,一般滑頭碼子,棄印的棄印,丟官的丟官。

  這個風聲傳到南京,可憐那兩江總督叫做陸建瀛,是個翰林底子,八股的毒氣中得很深,哪有一些韜略?當時有位幕府先生叫做單宗言,對建瀛說:「我們南京的門戶,全靠著長江天險,東路是焦山炮台,西路是天門山的炮臺,敵兵從西路來,飛逃不過那天門山。天門山又叫東西梁山,夾江對峙,制軍如把省城重兵調紮在東西山頭,任他千軍萬馬,也不能直下。」

  建瀛慌著說:「我這裡重兵移調,又拿什麼守城?」

  宗言爭論萬分,無奈姓陸的只是不聽,急得哭到後面。有兩位姨太太,一叫花含煙,一叫柳映玉,生得千嬌百媚,牽著陸公的衣袖,哭過不了。陸公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日夜的抱擁著兩位姣姬,哪知軍報迅疾,太平軍早過了採石,直撲南京,陸建瀛手足無措,立調全營軍隊,排站城垛。

  諸位,這南京是前明個都城,周圍五六十裡,一個兵丁站一個城垛,已是支配不來,而況省城個險要,不在城牆。太平軍到來,早搶佔雨花臺,紫金山,以高趨下,一片紅簇簇的潮湧卷來,哪裡抵敵得住?省城破了,陸建瀛尋一個死,那兩位姨太太,據說為太平軍所擄,先行編入女館。這春淮妓女個紅鶯,豔幟高張,當時逃避不及,亦擄在女館安插。

  諸話不講,我這一大篇的事實,敘那太平軍由廣西至湖南既退複來,又取了湖北,占了江西,破了安徽,盤踞這南京省,莽莽中原,割裂過半,洶洶寇焰,幾遍神州。這裡天國若何佈置,若何規劃,許多光怪陸離的事業,離奇變幻的風雲,這一部繁雜戰史,千頭萬緒,非一時可以敘盡。但這半空的霹靂,平地的狂瀾,一個清朝政府,如何招架得住?原來咸豐帝起初以為小丑跳樑,總料定他不能幹得大事,所以在元年還特開恩榜,粉飾太平,在二年還照例選妃,多納嬌寵。

  那恩榜的效用,不過得些舉人、進士、狀元、榜眼、探花,比如玩弄盆景,又添幾多奇花雜卉,不足為異。至於選妃的玩意兒,卻有一種極大的關係。因咸豐帝元配皇后,是冊立的穆揚阿個長女,不幸早早崩逝,這後位不能虛懸,故乘著選妃當兒,要在這班旗女中揀那德容言工俱備的,冊立她位正中宮。

  當時簡在帝心的卻有兩人,一系鈕鈷祿氏,一系那拉氏。這那拉氏即我前書中敘述明白,承恩公惠征個愛女叫做蘭兒。論蘭兒個姿色,仿佛漢宮飛燕,依稀唐殿玉環,較花添媚,比玉增溫,百看百中。咸豐帝既是品鑒專家,還有不稱心滿意的道理嗎?但是端莊中雜有流利,剛健中含有婀娜,這流利婀娜,是輕佻兩字代名詞。

  咸豐帝因有這種推敲,所以反把那拉氏做個備卷,那考取中式的,倒瞧准鈕鈷祿氏,不消說得,當時冊立鈕鈷祿氏,是為孝貞皇后。一本備卷亦不時翻閱,其餘選入的旗女,又是備卷中的備卷。總之國家多事,內面的歡娛,不敵外來的憂患,什麼湖南失守,湖北失守,江西、安徽失守,最後南京失守,一兩年中鬧得揭地掀天,不成日月。

  軍機大臣文瑞、倭仁,日日是抓耳撓腮,曾國藩又在江西主考任上丁了母憂,咸豐帝焦急萬分,因大學士賽尚阿統兵失機,嚴旨革職,把升任尚書白俊做武英殿大學士。這白俊遇事敢言,當勸咸豐帝起用曾國藩,叫他以侍郎在籍練兵。後來規複中原,削平大憝,全得力於湘軍、淮軍。有湘軍才有淮軍,

  諸位看到後面,便曉得這曾國藩,是個再造河山、光復土宇的能手,然而這個當兒,那黃鐘大呂,還沒發出聲音,幹將莫邪,尚在含蓄光彩。

  太平天國的勢力範圍,一日的膨脹一日,一日的增加一日,咸豐帝急得沒法,暗想天下事要逆來順受,忍辱負重,比如江山完好,固然要即時行樂,歌詠升平,即使江山破裂,那陳後主玉樹綺春,盡招狎客,隋煬帝龍舟畫舫,不廢迷樓。俗語說得是,郭雀兒做皇帝,要快活,方算是個通達。想來想去,忽然想起兩個人來,你道是誰?就是那宮燈肅順、鐵帽子王端華。一晌因為日理萬機,正經辦事,把這兩位拋撇在九霄雲外,現在悶到極處,不妨招呼兩個渾蛋,前來醒脾。一念之動,就叫過小小太監安得海。

  這姓安的年紀才十五歲,生得清眉秀目,面如敷粉,生性機靈,善窺人意。咸豐帝寵愛著他,派他在御前服侍。究竟承受過龍津幾次?接近過禦沫幾回?在下尚不知道。閒話休絮,當下領了咸豐帝個旨意,忙著出宮,趕到鄭親王府裡,一腳闖進書房。

  原來這條路徑,是安得海小時跑慣的。姓安的能會作怪,得到書房,不即進去,隔著玻璃亮窗,瞧見宮燈肅順,也在鐵帽子王這裡,一家擁抱著一個窯姐,坐到大腿上,拉著四弦子,一遞一句哼那皮簧,好不有味。正在高興,猛地安得海咳嗽一聲,嚷說:「皇上有旨,傳你倆趕快進宮。」

  端華、肅順一嚇,一個骨都都屁滾出來,一個嘩拉拉尿滴下去。未知後事,且聽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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