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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湯王誓師征履癸 桀敗三嵕終南巢(2)


  夏德若茲,今朕必往。爾尚輔予一人,致天之罰,予其大賚汝!爾無不信,朕不食言。爾不從誓言,子則孥戮汝,罔有攸赦。

  又命慶輔等遍逾諸侯之師,以不得已之情,乃俱從誓。侯遂部分以九伯:巳離為左蛇,安國侯倚任為右蛇;殳氏為左天,綿氏為右天;黎侯為左雲,沙侯為右雲;無終子尤庭為左虎,胙伯良仁為右虎,有鬲氏為左龍,有仍氏為右龍;息侯呂騶為左地,拍子為右地;有莘氏為左風,有男氏為右風;蓼侯為左鳥,六侯為右鳥。是為二八十六陣。各以一軍周圍於四外。太康氏、延葛氏從順陶唐氏、有虞氏,俱從於中軍。余杞氏、洪洞氏、繒氏、冥氏、房伯、弦子、斟灌氏、斟鄂氏八國之師,又為游奕於外。

  十五日,整師北行。循道,中車不噴塵,馬不逸田,土不喧聲,戈戟不動,鼓聲清而揚,旗旄前指。十八日,陣於鳴條之岡。夏人履癸聞之,怒,疾呼點國中五萬人,車五千乘,分為五軍。辜渝將前,于辛將後,趙良將左,曹觸龍將右,履癸自己將中。奮怒而出,洶湧歡噪至於中條。望見商師少,以為易下。遂接岡而陣。

  是時,九夷及有施氏之眾,俱不至。而桀旁之國,郇伯耿侯者,向以桀淩,遠遁。會聞商侯起,乃陰集其亡民,各得數千人,乘履癸之後,密人來報商侯。商侯命之以賞誓。伊尹請命旬范率房、弦、二斟四國游師往應之。遂繞夏師之東而讓,履癸全然不知。

  二十日,兩陣既對。商侯登車樓而望,見眾嘈嘈雜雜,吆吆喝喝。車疏密不等,馬前後不齊,人行立不一。商師人人欲戰。而士不嘩,馬不嘶,戈不亂。商侯乃命前軍擊鼓,大聲宣木板布履癸之罪。辭若曰:

  爾履癸自絕於天地,自絕於天下之人,安得而為君?爾棄元妃而嬖妖女,罪當誅一。爾滅同姓無罪之有緡氏,罪當誅二。爾起傾宮,累殺民命,罪當誅三。爾為酒池、肉林,侈費民命,罪當誅四。爾又為夜宮,自埋於幽而殺民,罪當誅五。爾不視政而殺忠臣賢士,罪當誅六。爾用小人苛剝萬民,罪當誅七。爾又命五霸國虐天下,罪當誅八。爾又索夜宮之需,盡天下之財與女子,罪當殊九。爾又役民開河,殺民命,罪當誅十。至天怒而謔,地變而嬉。武斷苛征土木無已,使臣士民人夫妻離,父子散,兄弟亡,母子怨。生無食,死無葬,長無室,家無升鬥,身無麻縷。餓殍盈道,膏血漬礫。又盡滅帝王賢聖之後。爾罪當誅萬不可數計。爾尚不自殞殘民生哉?

  履癸聞之大怒。鼓眾而進,直壓商陣。商侯親鼓,伊尹上車樓持麾指九國:安國、受氏、綿氏四軍伐辜渝,黎、沙、鬲、仍四軍伐趙良,無終、胙、息、柏四軍伐曹觸龍。指杞、洪、繒、冥四軍出夏眾後,伐于辛。而商侯中軍與莘、男、蓼、六四軍共擋履癸。遂大戰。臨天道等率諸軍,整陣奮擊夏眾。慶輔、湟裡且左右持幡大呼曰:「下車而來者賞,擒暴君與奸相者封。」

  夏之後師先潰。杞子擒于辛以還,其軍棄車走。伊尹麾杞氏四軍取其車,夾擊履癸之後。戰既接,夏右師潰。曹觸龍與其眾之半北奔,其半皆下車從商。慶輔率之曰:「即反而攻夏王,吾君已記爾勞。」

  眾軍乘車反攻履癸。

  戰正酣。有鬲之師射趙良,殺之,獲其屍。夏左師潰走者一,從商師者三。湟裡且率之攻辜渝,夏前師始敗。九伯射辜渝,中右目,辜渝猶戰。鬲君至,再射中其左目,辜渝乃被擒,其眾悉從商師。昆吾氏率之俱擊履癸。其無終四君已先夾擊,於是商侯在南,無終四君在西,杞子四君在北,九國四君在東,四面擊履癸。而先諸侯師接戰者,又皆夏氏之降兵。

  履癸見四面皆夏兵自來相攻,而軍中鋒將悉死矣。乃自奮怒而出。辜渝既擒,夏無勇將。履癸自持長鐵鉤,乘商車出戰商師。鉤及處,無不摧滅。夏之降兵,皆不能當。履癸遂沖路入諸侯師。莘男四軍亦不能擋。遂沖至商師。獨臨天道取夏之棄車,疊而阻其進,履癸乃阻。伊尹令諸軍注矢射之,萬矢齊發。履癸身披金甲,矢不能射人。伊尹令人曰:「可射夏王面。」

  於是,履癸面中三矢。自拔去矢而戰。馬死車止不行,履癸乃下車步走衝擊商師。人人不能擋,獨臨天道奮勇擋之。不數合,戟擋之戟折,戈擋之戈折。遂持木杠擋之,猶被擊折左臂。慶輔、湟裡且曰:「履癸勇甚,器械不能抵擋。今諸軍悉疊車以擋之。」

  履癸所至處,擊車,車盡破敗。伊尹傳令,命人人于車內注矢,射其目。不中目,中夏王鼻。履癸乃走。則夏之中軍已被四面諸侯之師殺盡矣!蓋此履癸平日所厚養之猛士,所以久戰而盡死也。履癸平生輕財養戰士,僅有此報。履癸衝殺出商師陣外,見無一夏兵。諸侯兵又四面射之,履癸雙手舞鉤,遮矢而走沖諸侯兵。諸侯兵向前者,礙著鐵鉤即死。車撓路,鉤擊之,即破疊車礙路者。履癸跳身如飛,遂沖出諸侯陣。諸侯四面追之,履癸走如飛馬,不可及。孤身回夏城。但見城門已閉,城上皆是商師了。

  原來履癸悉師於外,城中只有役夫老卒數千人從其孽子淳維者,護妹喜守城。淳維,蓋履癸二十九年癸酉歲所生也。妹喜自癸亥至甲午入宮,專寵三十二年,年四十八矣。而顏色猶如處女,不衰絕,無胎孕。人宮十年之外,履癸喜旁淫庶妾漸漸多。至如末年,好色尤甚。遂一夕度十女,或至百人。前後人宮女,無不人人顛倒媾合者。其始偶合於庖婢,遂生淳維。後來庶妾、從妾所生子女,有六十七人在宮,獨淳維凶勇淫惡,一如履癸。

  履癸以為肖子,故棄元妃太子,俱絕不問及。履癸淫妾已多,妹喜亦廣收美男為樂,不斷陰陽精血,日夜淋漓。履癸任之,各極其歡而已。酒池長夜,孌男千餘人,則妹喜所寵也。尤甚者,淳維既長,妹喜即蒸之與淫。履癸又不為之娶,淳維乘履癸出,則同妹喜顛倒酣飲于宮中,一夕數十婦交合殆遍。

  履癸既出,拒商師。淳維正極喜,安心樂意如此胡做。遂與妹喜及履癸之眾妾,俱集于長春之樓戲笑。祝天曰:「願父王不復還,則我爾長如此樂也。」

  忽聞滿城軍聲,乃是郇、耿二國引商臣旬范及房、弦、二斟等四國兵來,城已破矣。蓋夏城中外之民,本是不從履癸而願商侯來者。只憚履癸之惡,近民不敢出迎。聞兩下在鳴條陳兵,又惟恐商師不勝。人人站起腳南望,只見六路兵從一路來,旬范為主將,令諸軍毋嘩毋亂,整整肅肅到了城下。城上人問兵從何來?旬范使人大呼曰:「商師也。」

  城上人大喜,開門迎入。大師入城,直圍履癸之宮。城中人皆來送酒飯助役。即時攻破宮牆,兵四面而入。淳維在長春樓與妹喜等嬉戲,商師遂抵樓下。淳維乃操大刀,下至樓門,跳出殺商師十餘人。商師不敢入,但圍之。淳維閉門登樓,問曰:「汝等欲何人、欲何物乎?」

  旬範曰:「惑夏王而多造作殺百姓者,妹喜也。須斬之。」

  淳維乃回顧妹喜曰:「父王不寵汝一人,不致有今日。商師皆說須斬汝。」

  妹喜膝跪而抱淳維之足,宛轉悲啼。淳維那時自顧不暇,還來顧得你。竟斬之,擲頭於樓下,曰:「此妹喜之首也。」

  旬範不信,命軍人識之,有言是真者,猶未信。乃令以木挺標之,使城中人民視之,皆歡噪曰:「妹喜斬矣!」

  乃信之。淳維又下問曰:「兵可以退矣!又何所欲乎?」

  旬範曰:「倚勢淩民者,侯知性、武能言也。須斬之。」

  淳維曰:「二人不在此,能使吾獨往殺之乎?」

  旬範不許。淳維曰:「吾殺汝千人不難,獨為吾眾妾在此,欲保全之。若不許吾,吾大殺汝等。」

  旬范乃許之。淳維出,遂尋其力士四人,俱披甲持矛盾擒侯知性、武能言二人,來擲與商師。旬範縛之軍中。淳維曰:「可退兵,容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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