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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仲康振策禦奸党 胤侯率兵擒羲和(1)


  卻說當時羿迎太康於河。遣叔龍迎太康,意在盡除他左右佞人。不意佞人知覺,連太康都不得來。其實太康還可以為善,只當初用人差了,沒奈何,權不由己,只得西奔。幸得五子從兄,雍牧扶君,一悌一忠,方才扶得太康復寓位九年。那有窮氏羿聞叔龍反命,太康不歸,只得自引眾歸翟陽,便欲白為天子。

  叔龍、賓圉力諫曰:「天子者,天所命也。其任至重非可欲之物也。昔榆岡失政,而讓堯,澆不受。天下諸侯崇之,不得已而受。堯傳天下,不以與子,訪許由而讓之,許由不受,惡堯之言,謂為汙耳,乃洗耳於潁上之水。遇巢父問之,洗耳何也?許由曰:『至仁者不聞暴聲,至潔者不聆塵情。今堯以天下讓我,吾惡其聲,且情之在耳也,將洗之。』」

  巢父曰:「噫夫!聲之暴者自不來幹至仁,情之塵者自不幹人。至潔,今來而幹者,子之仁與?潔為未至也,所以囮之也,尚能洗乎?毋汙吾牛口。』遂策牛而飲於其上流。乃讓於舜,舜避之不得,乃不得已而受之。惟禹王亦然。獨啟王以子受命,然亦天下之所歸。且禹王之功德洋溢宇宙,宜百世承之。然今王稍失馭,而臣叛民離,即如此矣。天下豈宜欲者乎?今王雖然失社稷,天下猶知其王也。天下既不我崇,而王本在,安得自為?願君為夏攝政,以待之,來則退居。有窮不來,則撫其人民,用其財賦,以和諸侯,庶有當也。」

  羿納其言,遣叔送太康之妃嬪還太康,便探太康動靜。叔龍行渡河,太康時已西奔矣。叔龍追至夏陽,致命還上妃嬪。太康大喜,慰勞叔龍再三,會西方之諸侯而後歸。謂後羿曰:「夏道猶未衰,天氣在西,而西方之牧長皆和而上恭,方盛氣也,厲之反為不祥。君無志焉!」

  後羿嘿從其說。乃施恩于夏民,免其出車具馬,而民喜矣!士之來見者,謙已敬禮接之,而士喜矣!又召伯熊、勿髡來與叔龍、賓圉分遣四路,聘問各國之諸侯,而諸侯喜矣!

  當太康在河南九年間,羿亦勉為政令九年。年年思量自為天子,只是當不得,四賢遞相諫勸也。因羿原有一段剛氣英風,故亦能從善正。如劣馬有了王良,不由不善,只怕失轡矣。太康既隕,羿又欲自為天子,伯熊曰:「自三皇以來,未聞自稱帝王者。以理揆之,亦未有自稱帝王而可得長久者。」

  勿髡曰:「共工之盛也,而女媧殺之。蚩尤之猛也,而軒轅殺之。斯亦不道者之明證也。」

  叔龍曰:「即無論其理,但受天命,亦天下人推戴耳!豈可自為?」

  賓圉曰:「天下之得,固自有道,苟能來之,不求天子而自至者也。」

  羿曰:「何以能來之?」

  賓圉曰:「但視天下之人心所在而從之,則人心來。人心來,則天命亦終必來,不必速致也。」

  羿曰:「然但何以從人心?」

  四賢皆曰:「今天下諸侯皆賢啟王之五子,欲推立仲康。今方居喪,君正當及諸侯未舉之時,先以禮迎仲康歸國繼夏。則天下諸侯服吾君之高,諒吾君前此之為,皆不獲已之行,志在救民無私意也。今君若不行,諸侯必行之。以仲康之賢,率天下之諸侯而討吾君。吾君雖勇,其將何之?若乃自王,是速天下之兵也。若為義舉,則天下之士民皆歸心吾君。而吾君今日不王,後必大矣。此機斷不可失也。」

  後羿乃從其議,使伯熊,勿髡吊太康,而迎仲康。仲康欲不從,兩賢極陳懇悃之情,上表奏曰:

  先王之在舊國也,誤用寵恤,施及遠臣。遠臣惟是感懼集中,弗能承休犬馬之情,願自窮也。不謂遠臣無祿,用獲譴于先王之左右,尚懼頭領。以歸冀北,其幸甚矣!豈其人叛天變?遠臣區區下情,欲代先王輯寧邦甸,而正大位。乃奔至於河上,迎先王。先王過慮下臣之逆,而不歸,遠臣遂獲大惡之播於天下。遠臣日夜腐心無策,可從天地,迷蒙不能自明,於茲九年矣!然唧唧犬馬,日夜望主之歸裡也。不謂先王遂爾遐棄,蒙汙苦志,遂無皎時,為慕仲公之賢,遂遣走僕,致以極忱。下臣匍匐執策於河,以待公駕。若其不往,下臣不敢複立於天下矣。走僕請自勁於公前,以明下臣之心。且下臣不得于先王而願效力於公,五廟如故,九鼎未移,公獨不欲續先王之勳,光皇祖之祀,即忍於下臣,其何忍於祖宗乎?

  仲康覽奏,欷歔泣下。伯熊等亦泣下,仲康之四弟亦泣下。於是四弟勸仲康曰:「看來羿之使臣,其賢者也,必能終兄之世乎!兄念皇祖之宗祀與舊邦,當行。」

  伯熊等又告于豫方諸侯子昭明等,昭明等俱勸仲康行。仲康待終期年之喪,乃嗣太康,留和閼、少容居守陽夏,自與叔成、季升告于諸侯以行。子昭明率商國之眾,太廉率郟國之眾,從伯熊等擁仲康渡河。伯熊先使人報羿,請羿自臨河以迎,擁歸夏都。時丁卯之冬也。仲康至都,先陳退讓之義于諸侯。諸侯固請,乃告於五廟,會中北近國之諸侯于鈞台,即夏王位。以戊辰為元年,褅黃帝而郊大禹。命後羿為相,子昭明仍大司徒,太廉為太宗伯,是為三公佐政。

  是時,有東方嶓山之國胤侯者,修其德政,名揚青、兗,威服東夷,來朝于王。王察其能而且忠,遂封為青州牧,留輔政都中,為九卿之長,官至司馬,攬六師,主征伐。胤侯者,高辛氏庶子、叔豹之後也,承仲康王之寵命,遂竭心委身,盡忠輔治。王又以弟叔成為朕虞季,升為秩宗,舉重該之後孫句曲司土,扶登氏之子希和典樂,祝鳩氏之裔孫牛倀司農,召庭兆之子起桃為土師,若木為納言,而吉光仍為車正,其胤侯為九卿。

  羿臣在都者,伯熊、勿髡、叔龍、賓圉,王俱命為元士。王又封弟少閼于夏陽,少容于陽夏,並祀太康。而賜命于姬棨璽國中舊臣,善者,皆複其祿。隱處之賢人訪舉之,使從政;貧窮之小民,斬蠲免其貢賦。督農舉公,恤老賑之,惠鰥矜寡,夏道稍稍興複。

  王雖得羿數載,識羿終是不軌之臣,實內憚其奸雄。故雖使之為相,實把大權托寄諸臣,而胤侯尤倚任之,皆以陰制羿也。誰知那有窮羿雄心莫展,逸氣難收,如獅子受縶,虎豹駕車真是屈抑不住,始悔恨無及,乃怨四賢。

  熊伯曰:「夫龍之欲雨,取水于池,而池不患其無水;日月大明,群星先光,而星不患乎無光。何者?大者既得,小者自存。今夏王有位,君正不得獨柄兵權耳。然賢君在上,賢臣在下,君為首相,上輔君德,而下總自僚,庶務各舉,士興民順,何樂如之?而反憂也,即池水星光,使第靳其私,能如雨之澍澤周洽,日月之洞照萬國乎?及雨而池自溢,曉而天自光,亦何損于池與星也?」

  賓圉曰:「豈特無損而已,且有其增君。若自專天下,諸侯所不臣也。今則諸侯之長矣,天下之士所不歸也。令則為士民所來矣,夏王之家,有姒之親所恨也。今則相親矣,上親下來,四方推長,增孰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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