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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走固原王輔臣投降 奪荊州蔡毓榮獻捷(2)


  原來張勇先派一千人潛進城中,那守將吳雄以為王輔臣尚在前敵,料敵軍不能猝至,故守備亦緩。清將張勇乃乘機令軍士改裝混入,及至攻城時,在內吶喊助威,城中周軍不知清兵何時進城,一時慌亂,張勇乃乘勢拔了西安。吳雄懼王輔臣見罪,已自刎而死。這點消息傳出,王輔臣知西安確已失守,不禁心膽俱裂。計思前敵不能抵禦,西安又不能回去,因王屏藩有發兵相援之報,乃率敗兵徑奔固原。

  時圖海一軍已佔領虎山墩,即分兩路,一路以貝子鄂洞先趨西安,一路則自將所部,追逐王輔臣。圖海並謂諸將道:「王輔臣以勇略出於一時,三桂認為義子,付以重任,若能破之,則屏藩亦將膽落矣。今乘彼窮蹙之時,幸勿放過。諸君立功,在此一舉。」

  言罷,諸將皆乘一勝銳氣,踴躍而進,直躡輔臣之後追來。

  時王輔臣親自斷後,且戰且走,猶望與王屏藩的救兵相遇。約行走數十裡,已近入夜,忽見前途塵頭大起,疑是王屏藩的救兵。原來王進寶得了圖海之命,要阻截屏藩援應,那王屏藩又被趙良棟及朱芬牽制,不能移動,已派出吳之茂領兵五千人往援輔臣。甫至途中,已被張勇探得行蹤,用埋伏計襲破吳之茂一軍,複領兵而回,正遇輔臣,故輔臣誤以為屏藩的救兵,又在入夜,不能分辨。正自心喜,忽來軍行近,槍聲齊響,皆向輔臣軍中攻擊。

  王輔臣大驚。隨見探馬報導:「此非王屏藩救兵,乃敵將張勇引軍來截去路,吾救兵已為張勇所敗矣。」

  王輔臣此時見前後受敵,即欲自刎。惟念三軍性命系於自己,若有一線之路,亦當相持,乃移軍斜向一山駐紮。

  少時圖海與張勇兩路俱到,將山下團團圍住。王輔臣惟令三軍草草結營,準備矢石,以圖撐拒。圖海與王輔臣幾番衝突,終不能登山。圖海道:「輔臣雖敗,猶死鬥如此,真勇將也。若非先破西安與破彼救兵,恐此次勝負正未可知矣。」

  便令三軍再攻。一連日夜,不能得手。圖海乃令軍士四圍截緝,以斷王輔臣水道。輔臣乃謂軍中道:「吾軍中多王懷清舊部,以前日兵變之故,吾乃撫而用之,圖海仇恨深矣。汝輩若降,皂白不分,必盡為圖海所殺。今惟有竭力死守耳,不久必有救兵馳到,便是生機。即或不然,本帥亦與諸軍共死於此,斷不獨自生還,以負三軍也。」

  三軍聞言,皆為感泣,故死力相拒。奈隔兩日之後,水道俱困,糧亦漸盡,仍未有外援。王輔臣乃自領一軍,先行欲衝突下山。惟圖海人馬眾多,終不能沖出,又複上山屯歇。眼見諸軍多有渴斃的,有餓斃的,王輔臣束手無策。

  時正在焦灼間,忽報圖海使人送書至。王輔臣聽得,已知圖海來意,不覺長歎一聲,然後把來函拆視,函道:

  輔臣將軍麾下:
  將軍本沐本朝恩澤,只聽吳三桂一時之煽動,陽受父子之情,遂訂君臣之分。舍現有之富貴,而冀立不可知之功名,此稍有識者,所不為矣。而將軍弗悟于前,複樂為盡力沉迷,猖獗以至於此,此某所以為將軍惜也。然前轍已往,來軫方猷。將軍以勇蓋三軍,以孤軍獨當數路。血戰數日,危而不變。將軍即念吳氏籠絡之親情,惟時局至此,外援既絕,猶複撐鬥,將軍亦可以告無罪矣。將軍勇略為某所愛,倘能自悔迷途,遐登覺岸,束身來歸,當表奏朝廷,如前錄用。棄瑕獎美,固朝廷所樂為。既能為一己留有用之身,複能為三軍救垂危之命,仁至義盡,為將軍計,莫善於此。即將軍不自惜其死,如三軍何?倘將軍不以僕言為河漢,某亦不忍故盡其力,惟將軍圖之。

  王輔臣看了,意複躊躇。原來圖海於戰時已服輔臣之勇,今見其身處絕地,猶能臨危制變,鼓勵三軍,一發敬服,故甚愛之。且欲於輔臣降後優待輔臣,以為之倡,故以此函相勸。時輔臣本有待屏藩來救之心,不料王屏藩亦被敵軍牽制,雖那時清將朱芬已被屏藩槍擊陣亡,奈何趙良棟善能用軍,王屏藩終不能取勝,方自顧不暇,焉能更顧輔臣?是以王輔臣日盼救兵,如望解倒懸,奈救兵依然不至。又為圖海一函所感動,即與左右計議,以定降否。惟部下諸將,皆面面相覷,不復置詞,惟俯首而已。王輔臣道:「吾已知諸軍之意。以吾一著之差,以至於此,吾罪固重,然安忍禍及諸軍?」

  乃函複圖海,如允不殺降,即願相投。圖海自無不允肯。王輔臣即率眾投降。

  輔臣甫至營門,圖海即親自出接,即謂道:「將軍此戰,實生某敬服之心。」

  輔臣遜謝後,圖海卻點輔臣軍中,輜重已盡,糧食乏絕,降兵皆有饑渴之色。圖海乃命賜以飲食,並謂部下諸將道:「輔臣軍糧既盡,水草亦乏,而軍心依然不變,可謂善於用兵。古之良將不及也,吾甚敬之。」

  自此優待輔臣,並問以攻敗屏藩之計。輔臣不答,隨道:「人生所重者,知己。三桂視我如子,屏藩視我如兄,焉有子弟可以攻其父兄之理!且吳氏舊部,皆慣戰勁旅,恐不能猝取。願公毋輕視之。」

  圖海聽罷,默然。隨表奏告捷,並請優待輔臣,以為來者勸。遂率兵自取固原。忽報趙良棟、朱芬往攻王屏藩,被屏藩堅壁相拒,不能取勝。朱芬並已陣亡,並請援助。圖海道:「屏藩果不易攻也。吾軍已疲矣,今宜撫恤各郡,稍休士卒,再行進取。」

  便令趙良棟暫行退兵。不在話下。

  且說吳三桂已至松磁,時前部但鋒李本深又複患病,三桂只得再令送回成都安置。時三桂方遣將分兵南略均州、南漳,以通興安、漢中之路。那日正用晚膳,恰報到王輔臣兵敗欲走固原,即被數路圍困,水源困乏,糧食俱盡,王屏藩又被敵人牽制,不能相救,以致輔臣已降。三桂聽得,面色突變,雙手打戰,杯箸俱墜,半晌不能發言。徐徐道:「輔臣與朕有父子之情,今且如此,人心難固矣!何天不助我也?」

  又歎道:「輔臣虎將,今以資敵,安能有濟乎?」

  言罷,口吐鮮血,遂以致病不能視事。左右皆請回軍,吳三桂道:「朕不易到此,疾病時所常有,何至因此即退耶?」

  左右遂不敢言。

  奈三桂病勢終未痊可,諸將皆為顧慮,恐敵軍一到,勢不可為矣,又再請三桂回軍。三桂道:「若胡國柱、馬寶、夏國相、李本深,有一人在此,朕斷不回軍也。今真無如何矣!」

  言罷,長歎一聲,即令全軍先返成都。惟前遣出分掠興元、南漳、鄖陽各路,暫不撤回。以壯聲勢。

  這點消息報入清將蔡毓榮軍中,毓榮即集諸將計議道:「周將馬寶本屬能員,今久踞嶽州,不能再越一步,天之不助吳國,亦可見矣。三桂直出松磁,實欲踏平晉、汴,今又因病折回,軍心必餒矣。吾自受任以來,未立大功,不過以順承郡王觀望不前,懼無後援耳。今有此時機,且不能不進。況三桂已留兵分掠各郡,若任其得勝,後患更多,尤不能不急進也。荊州為川、湖咽喉交通之地,三桂得此,實足西顧成都,東顧長沙。今當先取荊州,以斷彼交通之地,則彼軍首尾不能相顧矣。」

  便令巴爾布、碩岱、珠滿等,各率兵五千人,分道直取荊州。又令楊捷統率水師,直駛上游,以為水陸並進。

  分撥既定,並囑諸將道:「敵兵在荊州城內不及萬人,尚無準備,今宜疾趨,使不能為之防備,則荊州唾手可定也。」

  諸將得令,一齊奮發。時周軍因蔡毓榮許久不出,不大留意,胡國柱在長沙本兼理各路,又日事飲酒賦詩,故荊州全不提防。敵人猝至,遂使蔡毓榮得收其功。正是:守城既已無奇策,來將何難奏凱歌。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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