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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據陝西王屏藩起事 逼洞庭夏國相鏖兵(1)


  話說吳三桂因在山嶽廟蔔驗龜圖,見那大龜蹣跚行走,終不出湖南、雲、貴之外,心中大為失望,徐搖首歎道:「孤初舉義旗,四方歸命,區區無知之物乃不許我乎?」

  時胡國柱在旁進言道:「此龜如何行走,臣始終未見之,蓋臣不信如此即足以驗吉凶也。昔臧文仲居蔡,孔子猶以其乞靈於無知之物而譏諷之,況陛下位居至尊,與北朝抗衡,共爭天下,豈能視此以為進退耶?願大王勿以此為念,立即回駕,號令三軍,長驅北上,此國家之福也。」

  夏國相亦道:「臣固言之,龜本無知之水族,設卜如不吉,反令人心沮喪。凡蔔驗吉凶之事,不過出於愚人之迷信,以陛下英武崛起,奈何亦信此耶?誠如駙馬之言,宜速號令三軍,早安天下。以陛下起事,雖四方響應,然兵威未伸。今蔡毓榮已阻距岳州,續增軍實,若曠日持久,是如使蔡毓榮豎子得徐為之備耳。願陛下思之。」

  時吳三桂聽了,心中本迷信龜物,因人人傳其靈異,心中已迷信在先,又見那大龜蹣跚盤旋總不出長沙、衡、永,亦殊奇異,自不由不信,惟有勉強鎮定人心。乘胡、夏二人言罷,即道:「誠如二卿之言。今朕即位未久,福建、兩廣俱已歸命,是已為朕有矣,乃大龜總不出湖南,是先已不驗,朕奈何迷之?朕一時不明,幾誤大事,自後當勿複爾。」

  說罷,即命駕回宮。諸大臣亦相隨而回。

  三桂即令人打聽蔡毓榮軍情。時蔡毓榮正在岳州與吳軍相距,三桂已得馬寶回報,蔡毓榮軍勢頗銳,隊伍亦甚齊整。於是三桂手下諸大臣之意,皆欲立刻與毓榮決個雌雄,以為曠日持久則毓榮守禦必密矣。三桂道:「朕固未嘗督兵北上,毓榮亦未嘗督兵南下。我軍懼養成蔡軍銳氣,彼蔡軍豈不懼養我軍銳氣耶?朕料彼軍必有所懼也,朕當親自征之。」

  即令於次日到郊外操兵,取齊各路起程。操軍後,三桂回到宮中,身體頗不暢快,難以出戰。

  心中正自抑鬱,忽接李本深由川中奏報,自進軍而後,已拔夔州,並下重慶,現已進攻成都,指日可下。三桂覽奏大喜,即與諸臣計議道:「本深此西征勢如破竹,今已直進成都,甚慰朕望。以四川向稱險塞,號為沃野,自古帝王多藉以建都。今湖南為四戰之地,無險可守,朕欲率師入川,先取成都,以為基本,然後西出秦川,與朕義子相應,共取長安。握險自固,先立於不敗之地,以與北朝相爭,諸卿以為何如?」

  夏國相道:「誰向陛下獻此策者?」

  吳三桂道:「此孤之本意,非他人所謀也。」

  國相道:「昔劉邦東避西楚,劉備北讓曹操,故不得已而先據四川一地。然當時帝都猶在長安,故進戰猶易。今局面已不同矣,四川僻在西隅,守險則有餘,進戰則多礙,其地勢然也。然自劉邦以後,藉四川為家而可以一統大業者曾有幾人?陛下于此細思之,可以了然矣。」

  三桂道:「語有之,能守而後能戰,根本未固而急務戰爭,此苻堅之所以敗也。」

  夏國相道:「此不同也。自來開創王帝,皆以馬上征誅得之。若徒擇險自守,不圖進取,此取亡之道耳。以陛下英明崛起,乘此人心響應之時,速宜分道進兵,即足制彼死命,若反退而自守,人心必餒。餒則散,此時何堪設想?」

  胡國柱亦道:「夏丞相之言是也。四川總為要地,臣願統兵為李本深後援,成都可一鼓而下。陛下即令能事者,分兵下九江,扼長淮,以絕北朝運道,併合閩粵之師,以擾江南。陛下即率諸將以全軍渡江北向,則蔡毓榮、楊捷之師不能駐足矣。臣複由成都趨長安,會合屏藩、輔臣二軍,以趨三晉,即順承王與圖海二軍腹背受敵,豈能與陛下抗戰乎?願陛下毋貪一時自守也。」

  夏國相又道:「如駙馬所言三路並進:九江一軍,沿淮揚以趨齊魯;成都一軍,會陝西以扼三晉;陛下以親征為中路,制兩河以共趨北京。彼若分道抵禦,亦窮於應付,風聲鶴唳,人心自搖,安見中土不能恢復乎?且我軍舊部皆齊魯幽燕之士,思鄉念切,一聞北上必踴躍爭先,此理之自然者也。臣雖不才,然以駙馬謀勇足備,又屬至親,其所進言必有裨大計,成敗之機在此一舉,願陛下從之。」

  三桂聽罷,沉吟少頃,複道:「卿言亦是。然四川一地南邇雲南,北毗陝、甘,又足以節制三楚,非朕不能了此事。今兩策並行,就催馬寶進兵,一面使人知會耿王,另遣能將先趨九江,以進會合,以扼長江之險,然後分道並進,可也。」

  夏國相複道:「馬寶雖為能將,究不如陛下親征,尤壯聲勢。今成都將下,一李本深已足,何勞陛下大軍?」

  三桂道:「諸卿不必多言,朕已籌之熟矣。」

  便不聽胡、夏二人之言,即留夏國相暫住湖南籌辦各事,並令國相遣將分出九江。

  一面又遣將往助馬寶,速行進戰。自卻指兵入川,並以胡國柱與夏國相總理一切機宜。

  三桂以為安插既定,遂安心入川。及將到重慶,李本深已攻下成都,三桂中道聞報,大喜。左右皆諫道:「陛下親自入川,不過欲取以為基業,懼本深力不足以拔成都耳。今成都既為我有,李本深以乘勝之師,軍勢正銳,定能擇才守川,再行入秦。陛下不如飛諭本深,使四川平定後直進秦隴。以陝甘地方有王屏藩、王輔臣及吳之茂等,若本深與之相合,軍力已自有餘,是川陝一帶無勞陛下過慮也。今不如回軍疾趨荊州,截攻蔡毓榮。若毓榮一敗,大勢定矣。以陛下離湘之後,軍氣恐不如前,苟不幸湖南複失,大局震動。陛下當細思之。」

  三桂聽罷,默然不答。回轉後帳見了愛妃蓮兒,面容依然不展。蓮兒細問其故,三桂以先後各人諫阻入川之議告之。蓮兒道:「各人主見既同,必是良策,陛下可以從之。」

  三桂道:「湖南有馬寶、夏國相、胡國柱共事一方,安有不了之事?豈朕三良將亦不能敵一蔡毓榮耶?是湖南不足憂也。朕欲以四川為都,今成都雖下,諸事尚當措置,故不容朕不親往也。」

  蓮兒道:「妾只女流,安知大計?惟陛下擇可而從耳。」

  次日三桂複行起程。將到成都,李本深親自率屬來接。三桂急與本深相見,即道:「此次入川,勢如破竹,為朕定帝都,皆卿之力也。」

  就封李本深為平涼王,令他再進秦隴。本深正乘勝得意,自不肯辭。一面由三桂告知王屏藩,舉兵相應,李本深一面打點出兵。三桂唯有率領百官修飾宮殿,以壯觀瞻。直以成都為大周帝都,建設百僚,所有各路人馬凡奏報事件,都徑達成都。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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