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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迎馬首孫延齡殞命 卜龜圖吳三桂灰心(1)


  話說朝廷當時將出師與三桂對敵,三桂知得消息,卻與左右計議道:「吾知朝廷必以兵權付蔡毓榮也。因朕自義師一舉,天下響應,北朝見孫、尚二王突然歸朕,自料用人甚難,惟見毓榮與朕有仇,故放心任用。今以毓榮統兵,以圖海為後援,是以全力對朕也。毓榮、圖海久經戰陣,號為能將,此行不可輕敵。朕將鎮定兩廣之後,親破蔡毓榮。若毓榮既敗,圖海亦無能為矣。」

  左右聽得,皆祝道:「陛下神算不可及也。」

  三桂便傳諭與孫延齡、馬雄,使回駐廣西,俾免後患,兼應付糧草。一面使丞相馬寶督兵與蔡毓榮相持。

  原來蔡毓榮亦懼三桂,與圖海互商,以三桂部下向稱勁旅,其將夏國相、馬寶亦皆文武足備,智勇雙全,亦不敢輕視吳軍,須細觀吳軍動靜,方敢進戰。並道:「三桂一舉數省齊附,大勢已震動。此行若稍有挫折,吾軍心更為瓦解矣。」

  圖海亦以為然。故蔡毓榮只扼守嶽州,暫行駐紮,待人心稍定,佈置定妥,然後交綏。馬寶亦扼守洞庭,待吳三桂到時方行出發。是以兩軍相持,如停戰一般。不在話下。

  且說孫延齡與馬雄本來不睦,自同附三桂之後始複有往來。忽得三桂之諭回紮廣西,孫延齡大喜道:「廣西乃吾向來食彩之地,吾亦樂觀故土也。」

  便與馬雄領了本部人馬,遄往廣西。瀕行時往辭尚之信,那尚之信道:「君等亦樂回廣西否?」

  孫延齡道:「此吾所願也。」

  尚之信道:「吳王此策大誤,恐天下士從此去矣。」

  馬雄道:「大王何以見之?」

  尚之信道:「吳王初舉,乘此人心歸附之時正宜速進,乃坐踞湖南,久未北上,使北朝得為之備,此策已非。今兩位以戰功致通顯,號為能將,本應用兩位為前驅沿閩浙而北,與各道齊進,則收功較易。若廣西僻在南陽,自吳王既得湖南,是北朝與廣西聲氣久已隔截。又廣西左鄰雲南,又毗廣東,更在湖南之後,斷不為吳王後患。況廣西久已歸附,何勞勁將駐守?乃不使兩位先立戰功,反用諸廣西幽閒之地,竊為吳王不取也。」

  馬雄道:「大王此論甚高。惟吾等既受詔命,不能不行,待到廣西後以利害告知吳王,再作計較。」

  便辭了尚之信,與孫延齡回軍廣西。不知三桂之意以北朝方調孫延齡與馬雄至廣東,今特調他兩人回廣西,看他是否受調,即知他是否真降。及聞延齡與馬雄已奉詔起程,三桂乃封孫延齡為臨江王,又封馬雄為步軍都督。馬雄心滋不悅,以兩人一同歸附,而延齡爵在己上,大不滿意,謂左右道:「早知如此,我不降矣。」

  左右道:「凡事論權不論爵,將軍位為都督總管,是延齡一日在東,即一日受將軍節制也。」

  馬雄意稍解。自此凡有公事至延齡處,皆用令箭,延齡心亦不服。那一日與馬雄相會,謂馬雄道:「吾兩人初本不睦,今以吳王反正之故,致兩人共事一方,實出意外。」

  馬雄道:「若非君先到吾帳中,亦恐無面商之日也。」

  延齡道:「雖然,然將軍不欲見吾,吾亦不往見。將軍懼吾不為延接,因不敢見吾,故吾特親謁將軍,聊藉此袒懷以示將軍耳。」

  馬雄聽罷愕然,已悟悉為尚之信所掇弄,惟默然不語,特心中已深嫉延齡。又惡其爵居己上,自是乃有殺延齡之心。

  原來孫延齡之妻名孔四貞,為定南王孔有德之女。初曾育于吳三桂府為三桂養女,當有德在桂林陣亡,其子庭訓亦已見殺,時朝廷因有德歿于王事,又憫有德無嗣,乃以四貞收養宮中,太后認為養女,封四貞為和碩格格。及四貞年已十六,太后欲為擇配,四貞自稱有夫,不能另配,蓋有德生時,已將四貞許配孫延齡矣。太后得知,便下詔求得延齡,由太后之命成為夫婦,賜以大第,在西華門外。並賜延齡為和碩額駙。

  當有德歿後,以線國安代統其眾。惟是孔王藩府久虛,乃以孔四貞掌定南王府事,以延齡世襲一等阿思尼塔番。那孫延齡美丰姿,曉音律,又長於擊刺,體魄矯健,能趨九尺屏風。獨不喜讀書,凡遇有章奏,唯令幕友誦之,並令斟酌可否。若與人交際,性獨和平,尤有容人之量,故朝中大老亦多喜之。

  那孔四貞亦美貌多才,獨性殊驕傲,自以身為太后養女,又掌藩府,不免輕視延齡。延齡自然不悅,惟以四貞為太后養女,仍有所畏忌,只得貌為恭謹,以順承其意。那四貞因此複喜延齡,凡出入宮闈皆譽延齡才德,因此太后亦善視延齡,其恩寵與親王無異。四貞不知延齡之計,以為延齡性情柔順易於制服,故藩府事無不專決。

  延齡心更不平,自是延齡有謀奪藩府權柄之意。當本朝康熙五年,四貞面奏家口眾多費用浩繁,請就食廣西,即有旨交親王、貝勒、諸大臣會議,皆以為可。遂有旨:以線國安向統定南王舊部駐防廣西,特以年老休致,以孫延齡為鎮守廣西將軍,並進上柱國光祿大夫、和碩額駙,並掌定南王府事。四貞亦隨任,以和碩格格儀衛同行。朝廷又封四貞為一品夫人。惟四貞自念,以和碩格格已居極品,今忽封夫人,顯然以夫致貴,反滋不悅。疑延齡居中播弄,故夫妻之間複積不相能。

  時有戴良臣者,本為四貞包衣佐領,頗有才智,常欲大用。適延齡部下應設都統一員、副都統二員,有旨由孫延齡選用,故戴良臣自薦欲充此職,又薦其親串王永年。孫延齡皆不允。良臣無法,乃轉謀於四貞。那時四貞正欲自己多用心腹劣制延齡,遂力行強薦,始以王永年為都統,以戴良臣、嚴朝綱副之。惟延齡自任用戴良臣後,那良臣每事專斷,盡奪延齡與四貞之權。

  於是廣西一地,盡知有都統,不知有格格與將軍。至是,四貞亦悔為良臣所賣,夫妻間複相和好,共訴於朝廷,陳述良臣等不法。惟良臣等三人亦共劾延齡,以故朝廷特令督臣金光祖按查其事。那金光祖卻與嚴朝綱為至戚,反左袒三都統,而謂延齡禦下失宜。不料朝廷不信,複令大臣按問。

  時三都統皆懼得罪,遂合力運動,故大臣亦不直。延齡遂有殺良臣之意。會吳三桂舉兵,朝廷懼廣西諸將不和必致僨事,乃調延齡移鎮廣東。及三桂以書招延齡,那延齡自以昔受制于其妻,後受制于部下,朝廷又不分皂白,眼見三桂勢力已大,便與尚之信同降三桂。

  未幾,以三桂之命回鎮廣西。以權位之故,延齡又與馬雄不睦,由是延齡欲殺良臣,並殺馬雄。惟四貞見延齡已歸三桂,即以書達延齡,然後自歸京師。其意以為,延齡如敗自己不與同謀,可留清朝餘地;若延齡可以成事,則夫妻情在,亦可以自全。那延齡亦知其意,不為相強。惟廣西此時已盡附三桂,戴良臣等亦恐見殺,故又謀求容於延齡。

  延齡大喜道:「此獠合當撲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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