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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棄圓姬闖王奔西陝 賜誥命三桂卻南朝(3)


  說罷,即命左右退出。時九王在京,已聽得吳三桂回兵,深慮三桂有變,則大河南北各省必紛紛起義師以助之,須先要安慰三桂為是,便賜封三桂為平西王,並遣洪承疇持誥命冠服及金帛等,犒賞三桂。

  時有蘇州一位名士,叫做王仁龍,已知道吳三桂借兵破李闖及多爾袞定鼎燕京的事,就知明室宗社已不能恢復,終日只是慟哭。及聽得洪承疇奉命往犒吳軍,心中忖道:「看看北京大局,除了吳三桂一人反正,再沒指望了。三桂是個武夫,卻不懂得大義。若惟利是圖,必入承疇圈套,這樣如何是好?」

  猛想起洪承疇督師遼陽,曾與建州開仗,當時京中訛傳,遼陽明兵大敗,洪承疇已經死難,崇禎帝不勝悼惜,就自製了一篇禦文,祭唁洪承疇。後來聽得洪承疇已投降建州,已悔之不及。

  那時王仁龍愛崇禎帝那篇禦文十分哀豔,也記得爛熟,自忖自己于洪承疇本有個父執之誼,正想乘機辱他一場,望他猛省。就攜了那篇禦文,直候洪承疇過時,以父執之禮求見。洪承疇那時自忖名節有虧,故凡是學士文人,無不虛衷交結,冀免他們譏評自己。況那王仁龍,又是有父誼的,自無不接見。那王仁龍見時,行過禮後,即問道:「大人此行,將欲何往?」

  洪承疇答道:「往犒吳軍耳。」

  王仁龍道:「此乃九爺防吳軍反動,故先籠絡之,好安坐北京大位耳。」

  洪承疇默然不答。王仁龍又道:「國家大事非我書生聽宜預聞,今姑且談別事。晚生近來得有一篇得意文字,願呈諸大人之前,一評其優劣。」

  洪承疇道:「老夫已不涉文字多時了,亦不暇多看。」

  王仁龍道:「如大人不願看時,待晚生為大人誦之。」

  洪承疇應諾。王仁龍便把那篇禦文高聲朗誦,洪承疇一面聽,一面汗如雨下,愕然不能答。王仁龍惟置諸不見,依然把那篇禦文高聲朗誦。讀罷,大呼道:「己已失節,何複累人?願三桂勿忘明社也。」

  說罷,大哭而去。洪承疇此時,進又不忍,退又不得,不覺良心發現,哭了一場,彷徨無計。

  時九王打聽得洪承疇逗留不進,即加派了一人趕來,會同洪承疇往犒吳軍。至是,洪承疇乃不敢不行。時吳三桂亦聽得九王有賜封自己及犒賞三軍之事,仍徘徊不能自主。又聽得江南地方有史可法一班人,已擇立福王承繼明統,那時正不知何所適從。忽報洪承疇已奉九王之命來見,吳三桂當時接入。洪承疇先達九王之命,並遞出誥命冠帶及金銀寶帛等件,三桂一一拜受。

  洪承疇時已默無一言,卻有隨員孟拱文向三桂說道:「聞將軍追逼李闖,中道折回,得毋欲以兵力與九王共北京乎?果爾,則將軍太愚也。將軍部中尚多建州人馬,恐將軍甫行反戈,而部兵已變矣。無論京中九王兵力未得為弱,且關外接應既易,將軍又何從敵之?今福王雖嗣位南京,不過棲息一時,料難為力。蓋大勢既去,恢復自難。將軍即欲為盡力,位不過封侯,馬不過一匹,豈能南面稱王哉?新朝恩禮優厚,將軍又為開國元勳,北京甫定,即晉爵封王,如此機會,願將軍幸勿錯過。」

  吳三桂聽罷,一來貪愛此王號,二來又是懼九王,三來又恐與建州相抗,將來成敗不知怎樣,便再拜將冠服收納。洪承疇始終無一言。

  三桂隨宴承疇於私寓,謂承疇道:「某當初與九王定約,只言攻破李闖恢復明社之後,以薊、燕二州相讓耳。今九王直進北京,將踞我中國,我將無以對國人,願足下有以教我。」

  洪承疇道:「某亦有難言之隱。微有違言,必被九王生疑,則首領不保,是以隱忍。但足下實自誤耳。若割燕、薊二州,是北京已隸建州版圖矣,又將以何言責九王乎?」

  吳三桂道:「今聞九王暫行攝政,將迎建州主入京,然後改元稱治,是不滅中國不休也。今福王繼位南京,足下度其將來局面究竟如何?」

  洪承疇道:「只是史可法一人或可有為,餘則皆非幹濟之才,亦非忠於國家者也。」

  吳三桂默然不答,遂絕了觀望南朝之念,惟專心以事建州。

  次日,洪承疇即辭行返京,吳三桂送了一程,自回。忽報南京福王已派員來見。原來福王繼位之後,已知建州九王踞了北京,特派大員左懋第等入京,一面以金帛犒賞建州,一面弔祭崇禎帝陵寢。左懋第等待先見了吳三桂,欲探三桂意向,設有意外,欲勸吳三桂反正,為南京助力,並有冠服來到,封吳三桂為平西伯。吳三桂那時聽得左懋第等到,接見也不敢,不見又不忍,實在彷徨無措。正是:本志已經從北敵,此身安敢見南人。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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