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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還五將建州修玉帛 贅三桂藩府鬧笙歌(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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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之信道:「建州主方買人心,必不遽殺吾輩。惟有身在敵國,心存宗邦,不過暫且避禍,倘有機會即連袂而歸,有何不可?」 說罷皆以此言為是。吳三桂道:「祖大壽乃小弟母舅,諸君既同此意,可且往依之。然後以吾輩之志函告京中故舊,為後來地步。諸公以為然否?」 各人聽得,無不贊成。遂歃血為誓,彼此共如手足,不得相背。便由吳三桂揮函入京,告知董其昌及父親吳襄,即各棄兵符,同奔建州而去。 至此東防盡撤,袁崇煥大懼,又不敢隱匿,即具實奏報朝廷。以諸將通敵,東防可危,朝臣聽得無不失色,便欲治袁崇煥激變釀禍之罪。兵部尚書洪承疇、禮部尚書董其昌齊進道:「袁崇煥此舉誠出於過激,惟崇煥亦有將才,今若並除之,是自去其力,必不可也。請降詔輕責袁崇煥,再以國書至建州,索回祖大壽六將。想建州未必敢遽行發難,必還我諸將。然後我再整邊備,可也。」 果然書到建州,那建州國主以明朝有書到來索還五將,即大集諸臣計議。都道祖大壽、吳三桂等素負勇名,今既來歸,我若用之,定能得力。但袁崇煥方督師薊遼,此人向有才名,恐不是楊鎬一輩。我若不還他五將,必然開釁,此時尚恐非他敵手也。且五將新來,其心未附,若明朝以恩結之,反為內應,其患不淺。為今之計,宜一面允還他吳三桂等五將,一面且留祖大壽,與明朝相約,使不得殺吳三桂等五人。若那五人見殺,我即不肯放還祖大壽。那時明朝已少吳三桂等之力,祖大壽又惕于吳三桂等見殺,必然以死力助我,自可與明朝開戰矣。 建州主道:「彼若不殺吳三桂等,又將奈何?」 諸臣道:「某等亦料明朝于吳三桂等五人必不見殺,惟我先已要求不殺吳三桂等,是吳三桂等必然感激於我無疑,即可留為後日記念,亦未嘗無益。」 建州主深以為是,便回書應允明朝,將吳三桂等放還,不得以他曾奔建州更加殺害。那明朝正欲用回五人,自無不允。 時吳三桂等以得建州主要求本朝使勿殺自己,可以保全性命,又得重歸故里,已不勝感激,故到了放回之日,到建州主面前叩見拜謝。建州主已知明朝若不殺吳三桂,當目下需才,必然將三桂等再用,樂得更做點人情。又備了一封書,送到明朝,言「吳三桂、耿仲明、尚之信、孔有德、白遇道等,皆有萬人敵,宜加重用,以保國家,不宜擅行誅戮,以損國家柱石」這等語。 吳三桂一班人一發感激。及回到明朝時,朝廷君臣亦以建州主一片好心,一來送還自己將官,二來又重薦己國人才,使之重用,便一面為函致謝建州國主。又以吳三桂諸人,不過因袁崇煥擅殺大員,懼他見罪,故出奔他國,亦出於不得已耳。且又得董其昌、吳襄替三桂照料,不特不殺三桂等,也派令各駐重鎮,便以吳三桂為大總戎,出鎮寧遠。那時吳三桂既不見殺,故耿仲明諸人亦一概不究,也不必細述。 且言吳三桂自受了甯遠鎮重任,好不感激朝恩,便致函董其昌,又拜表入朝,請進京陛見,說稱要面奏邊事情形,實則欲面劾袁崇煥,以報他計殺毛帥之憤。時明主注念東邊,亦欲一見吳三桂,故表到之日,即有旨令吳三桂入京陛見。計當時吳三桂駐紮寧遠,凡部下健卒多經戰陣的不下數萬,真乃旌旗滿野,壁壘連雲,國中無不仰其聲勢。及接得詔命,入京陛見,即安排起程。留部將暫守寧遠,即帶同本部親兵進北京而去。那時國中疲弱,人才稀少,只有吳三桂一人聲勢赫奕。又見他從前在毛帥部下數十小戰,多 著戰功,因此吳三桂的聲名便為婦孺所震動,無不以納交三桂為榮。 就中單表一人,乃朝廷姻親,為崇禎皇帝駕下西宮國丈,姓田名畹,表字東佘,本貫淮南人氏。生平雖不曾立過什麼大功,但當崇禎帝既已登基,他仗著女兒是個西宮皇娘,也晉爵開藩。且在崇禎帝之前,計從言聽。又因當時季世,朝臣賄賂公行,久溺晏安,沒一個不願做個太平官吏。看見田藩有如此權勢,凡覬覦升官的都奔走其門,或獻美人,或供寶物,因此田畹藩府中金碧輝煌,綺羅絢爛,重樓傑閣,錦榭香欄,倒亙矗雲霄,遮天蔽日。 田藩又慕晉代石崇的繁華,隋時楊素的豔福,複大興土木經營苑囿。凡歌台舞榭也是笙管連宵,聲歌達旦。一切名姝歌伎,充斥下陳。就中一名歌妓,姓陳名沅,為太原故家女,善詩畫,工琴曲,遭變被擄,鬻為玉峰歌使。自樹幟樂籍而後,豔名大作。凡買笑征歌之客,都喚他做沅姬。那沅姬聲價既高,凡侍一宴的須五金,為度一曲者亦如之。走馬王孫、墜鞭公子,趨之若鶩,大有車馬盈門之勢。即詞人墨客,凡以詩詞贈題沅姬的,亦更仆難數。 當吳三桂掄魁之後,留滯京師,曾識姬一面,謂為百美圖中無此嬌豔人物也。沅姬一見三桂,亦許為當世英雄,意頗留戀。吳三桂時方值差父親吳襄營中,終不敢離營寄宿,每以為憾事。後隸毛文龍部中,皮島一別之後,更不復再見。然三桂憶念沅姬,未嘗置懷,曾通信一函,並請人為詠一詩,以贈沅姬。那詩道: 華筵回首記當時,別後蕭郎尚寄詩。 人說拈花宜並蒂,我偏種樹不連枝。 鴛衾好夢應懷舊,鮫帕新題合贈誰。 料憶秋風寒塞外,有人猶寫斷腸詞。 沅姬得書,以為詩句出自三桂,是以武將兼為文士,儒將風流,古來難得,因此更置念不已。後以豔名為藩府田畹所聞,以千金購之。沅姬慮其不偶,方謀力卻,鴇母一來畏藩府之勢,二來又利其多金,便不從沅姬之意,將沅姬送歸藩府。田畹見之,讚美不已。改名圓圓,自以為絕代佳人,曠世無比。把向日之充斥下陳者,盡視為塵土,夜夜選聲,宵宵侍宴,寵倖非常。 惟圓圓以田藩春秋鼎盛,自嫌非匹,常鬱鬱不得意。田畹雖以百般解慰,終無可如何。 時田畹在宮之女已寵冠諸宮,惟自天下變亂,流寇四起,崇禎帝宵旰憂苦,每談及國事即頻頻灑淚。田後欲求以取悅天子之心,乃商諸父親田畹,以圓圓獻進宮中,以為解慰崇禎皇帝。田畹本不能割愛,但又不敢不從,故特以圓圓入獻。崇禎帝見了,覺圓圓真個如花似玉,心中甚為憐惜。田畹進道:「此女雅擅笙歌,並工詩畫,超凡仙品。藩府不敢私有,特進諸皇上。」 崇禎帝搖首歎息道:「此女誠佳人,但朕以國家多故,未嘗一日開懷,故無及此。國丈耄矣,請留殊色以娛暮年,可也。」 田畹便不復再強,只帶圓圓回府。那圓圓更複無聊。會吳三桂應詔入京,圓圓聽得,猛省吳三桂向來留意自己,只以侯門深入,遂如陌路蕭郎,因此不免感觸。適藩府家人說起三桂,在關外數年曾經數十戰,多負勳勞,誠為國家之柱石。圓圓聽在心上,更為傾倒。恰那夜侍宴于田畹之旁,杯酒歌舞之間,田畹淒然長歎。圓圓問其故,田畹道:「本藩今日誠興會極矣。然興盡悲來,古所常有,即六朝無愁天子,不轉瞬已雲散風流。況本藩尚屬人臣,觀石崇金穀,可為殷鑒。且國家方內訌外患,烽火相望,本藩將來尚不知究竟如何耳。」 圓圓聽得,即乘機進道:「現在朝廷微弱,凡朝臣中,其奸者賄賂通行,其賢者亦只文詞相尚,皆非救國才也。大人富貴已極,惟正唯如此,恐一旦有變,試問破巢之下何以自完?為大人計,乘此時擇一可依者為之納交,即它日危難,或得其相助也。」 田畹道:「汝言亦是,然遍觀朝臣中,誰可以納交者,亦難其選,又將若何?」 圓圓道:「可以納交者自有其人,不過大人未留心耳。吳三桂以武功起家,駐邊數年,所經戰事久著威望。現統雄兵數萬,為敵人所畏,國家方倚以為柱石之臣,大人何故忘之?他幼年習武,壯歲從戎,料不知聲色為何物。大人若備盛筵,邀至府中,盛陳女樂以娛三桂,吳三桂料必為之移情,自然常願與藩府往來矣。大人更以貴重相贈,以結其心。他日有事,不憂他不為藩府出力。今乘他應召入京,納交之機緣不可失也。」 田畹聽罷,深以為然,並道:「卿不特是個美人,並是個謀士。本藩當取卿策行之。」 便於三桂到京時隨同出迎。時諸臣以田畹為至尊懿戚,位極尊崇,人方趨候之,他那肯送迎官吏?今忽來迎接三桂,無不稱奇。即三桂見之,亦詫為異數,而不知田畹固有所圖也。旋複準備華筵女樂,請三桂到藩府中飲宴。正是:喬家欲得賢夫婿,藩府方交大總戎。 要知吳三桂赴宴若何,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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