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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 德宗曲意媚王女 士會棄官娶美人(2)


  誰知此妾賤骨生成,見主人加以寵愛,與為敵體,便百般推讓,不敢當夕;主人無可如何,便另娶繼妻。終因惜紅少好可愛,亦時賜以綺羅,贈以珠玉。但此妾皆屏之不禦,終日亂頭粗服,雜入婢嫗,井臼操作,嬉笑自若。此豈非生成賤骨吧?」

  德宗聽了,也不覺大笑。當夜席散,德宗皇帝便臨幸左貴嬪宮中。

  次日起身,終不能忘情于王貴妃,又至水晶樓看時,只見王貴妃亦亂頭粗服,雜宮女中操作。德宗忽想起昨日左章嬪之言,不覺大笑。那王貴妃見了萬歲爺,依舊求著要放她出宮去。

  德宗聽了,冷笑一聲,說道:「真是天生賤骨,無可救藥。」

  當下便傳總管太監下旨,除王貴妃名號;令王珠穿著原來入宮時的衣裳,用一輛小車王珠坐著,送出宮門,退歸王家去。傳諭王承升道:「汝妹真窮相女子,朕不可違天強留。彼命中註定寒乞,將來必不能安享富貴,可擇一軍校配之,不可仍令嫁與仕宦之家。」

  王承升領了皇帝的諭旨,心中鬱鬱不樂。看他妹妹回得家來,卻一般地笑逐言開,嬌憨可憐。滿心想埋怨她幾句,看他妹妹又天真爛漫地趕著王承升,只是哥哥長哥哥短地喚著,說笑著,便也不忍得再說她了。王珠在家中,終日惟拉著府中婢媼,在後花園中嬉戲;有時在花前月下,奏琴一曲,引得那班婢媼聽了,一個個的手舞足蹈的快樂起來。

  這時有一個元士會,官拜中書舍人;面貌十分清秀,也深通音律。如今三十二歲,和王承升原是知己朋友;只因年齡比王承升小著三年,便拜王承升為兄。娶一妻室鐘氏,卻也解得宮商;夫婦二人,在閨房之內,調箏弄瑟,甚是相得。這王珠小姐,做閨女的時候,也曾幾次和元士會相見;談起音樂,彼此津津有味。只因避著男女之嫌,也不敢常常見面。王珠也曾在一班婢媼跟前,誇說元士會是當今第一才子。不知怎的,這一句話,竟輾轉傳到元士會耳中,便不覺起了知己之感,害得元士會好似害了瘋病一般,常常獨自一人,坐在書房中,歎說道:「王家小姐,真是俺元士會的知己!」

  這句話落在鐘氏耳中,夫婦之間,也曾起一番爭執,從此鐘氏便禁著她丈夫不許再到王家去了。那王珠小姐,不久也被德宗宣進宮去,冊立為貴妃,卻也斷了兩邊的妄想。不料如今這位王小姐,又從宮裡退出來,住在家中,依然做了待嫁的孤鸞。

  這一天,元士會因久不來王家了,在家中悶坐無聊,便信步至王府中來訪問王承升。適值承升不在家中,這元士會是在王家走熟的人,他來到王家,自由進出,也沒人去干預他。王承升這時,雖說不在家中;這元士會便走進承升的書房中去閑坐。身才坐下,忽聽得玲瑽的琴聲,從隔牆傳入耳中來。這是元士會心中所好的,便也忍不住站起身來,跟著琴聲尋去。書房後牆,開著一扇月洞門兒,原通著後花園的;元士會和王承升琴酒之會,也常涉足園亭,所以這花園中的路徑,也很熟悉。

  聽琴聲從東面牡丹台邊度來,便也從花徑轉去;果然見那王小姐,對花坐著鼓琴。說也奇怪,王小姐的琴聲,竟能通人心曲;有客在偷聽琴聲,她琴弦上便感動了,變出音調來。王小姐停下手,推開琴,笑著站起身來說道:「琴聲入徵,必有佳客。」

  轉過身來一看,果然見元士會遠遠地站在荼縻架下聽琴。見了王小姐,忙上前來著地一個揖,笑說道:「小姐彈得好琴,小生偷聽了。」

  王珠一眼看見元士會,一身縞素,便不覺問道:「元君宅上不知亡過了何人,卻穿如此的重孝?」

  元士會見問,不覺歎了一口氣,說道:「這也是寒家的不幸,拙妻鐘氏,已於去年亡過了。俺夫婦在日,在閨房中調琴弄瑟,卻也十分和好;如今小生記念著她。因此把孝服穿得重了一點。」

  元士會說罷,王小姐禁不住接著說道:「好一個多情的相公!」

  轉又覺這句話說得太親密了,便止不住把粉腮兒羞得通紅,低著脖子,說不出第二句話來。元士會見王小姐左右有婢媼陪伴著,她又是冊立過貴妃的,自己是一個男子,也不便在此地久立,當即告辭。回到家中,不知怎的,從此便坐立不安起來。

  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他依舊假著訪問王承升為名,跑到王府中去。那王承升正在家中,知好朋友多日不見,自然有番知心話。王承升又見士會容色鬱鬱,知道他是因新喪了妻子,心中還不忘了悲傷;便又用好話寬慰了一番。他卻不知道元士會別有心事,一時不能如願,因此面色抑鬱,舉止彷徨,只苦於不好向王承升說得。元土會自從先一天在花園中與王珠小姐相見以後,心中倍覺關切;他又是初次喪妻的人,正欲找一個閨中伴侶,解慰他的寂寞。這王珠小姐是他心中久已羡慕的人,又是一個妙解音樂的美人,叫他如何能不想;這一想,他和王承升朋友之情,反淡了下去。只一心向著那閨房中的王珠小姐。

  他每次到王家去,只礙著承升不能和美人見面兒;他一連到王家去了三五次,總是和王承升飲酒談笑,屢次要把想慕他妹妹的話說出來,無奈他妹妹是冊立過貴妃的,如今雖說退出宮來,但這個美人,因曾承接過帝王,已視同禁臠,還有誰敢起這個求婚的妄想。因此他言在口頭,卻不敢說出來。後來想得了一個妙計,每日一早起來,他也不去隨班上朝,只在王家大門外遠遠地候著。見王承升出門上朝去了,他便假意兒走上門去訪問王承升,王家僕役回說主人不在家中,他便假意在王承升書房中俄延著候著。王家的僕役因他是主人的上客,便也不疑心他。這士會冷清清地一個人坐在書房中,直到王承升退朝回家和他琴酒相會。如此連著又是三五天,王承升心中雖覺懷疑,卻也不好意思問得。

  誰知這元士會一人坐在書房中,早有快嘴的丫頭,聽去傳說與珠小姐知道。這珠小姐自宮中出來,早已把羞澀的性情減去了不少。當時便扶著一個丫鬟的肩兒,出到書房中來,替她哥招呼客人。他二人原各有心事的,一談兩談不知不覺各把心事吐露了出來。士會覷著丫鬟不在跟前,那珠小姐正轉過柳腰去,撫弄著琴弦,土會正坐在珠小姐身後,兩情默默的時候;士會便忍不住站起身來,從珠小姐身後,聳身上去,把珠小姐的柳腰抱住,口中低低地說:「望小姐可憐小生孤身獨自!每日裡想著小姐、快要瘋癲了!」

  那珠小姐原也久已心照的了,當時便一任他抱住腰肢,只是拿羅帕掩住粉面,嬌聲嗚咽起來,把個元士會慌得不住地小姐長小姐短喚著安慰著。又連連地追問:「小姐有什麼傷心之處,告與小生知道?小生若可以為小姐解憂之處,便丟了小生的性命,也是甘心的!」

  那珠小姐見問,便低低地歎息了一聲,說道:「想奴原是珠玉也似潔白的一個女孩兒,自從被這臭皇帝硬把奴拉到宮中去,糟蹋了奴的身子,成了殘花敗柳,害奴丟了廉恥,破了貞節;到如今,還有什麼面目見人呢!」

  那元士會聽了,卻連連說道:「小姐只是如此說,在小生卻只把小姐當作清潔神聖的天仙一般看待呢!」

  接著,士會又問:「聽說小姐在宮中,深得萬歲爺的憐愛,珠玉裝飾,綺羅披體,為小姐又挑選數百個伶俐的宮女,終日伺候著,又為小姐建造一座水晶樓;如此恩情,小姐亦宜知萬歲的好意,卻為什麼定要辭退出宮來?」

  珠小姐見問,卻不覺動了嬌嗔,伸著一個纖指兒,不禁向元士會額上輕輕的一點,說道:「虧你自命風雅的人,還問這個呢!你想這庸人俗富的地方,是俺們風雅的人可以住得的嗎?好好的一個女孩兒,一入了宮廷,便把廉恥也丟了。大家裝妖獻媚,哄著這臭皇帝歡喜;有不得皇帝臨幸的,便怨天尤人。便是盼得皇帝臨幸的,也拼著她女孩兒清潔的身體,任這淫惡的皇帝玩弄去。

  做妃嬪的,除每日打扮著聽候皇帝玩弄以外,便是行動一步,笑談一句,也不得自由自在的。你想這種娼妓般的模樣,又好似終日關鎖在牢獄中的犯人一般;這種苦悶羞辱的日子,是我們清潔風雅的人所挨得過的麼?」

  珠小姐說著,不覺得憤憤地,粉腮兒也通紅,柳眉兒也倒豎起來了。士會在一旁,聽一句,不禁打一個躬。又聽珠小姐說著:「奴如今是殘破的身子了,只求嫁一個清貧合意的郎君,一雙兩好地度著光陰;便是流為乞丐,也是甘心的。」

  珠小姐說到這裡,竟把女兒們的臊也忘記了。元士會便乘機上去拉住珠小姐的玉手,涎著臉,貼著身兒,說道:「那小姐看小可生勉強中得選麼?」

  那珠小姐一任他握住手,只是搖著頭。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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