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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 德宗曲意媚王女 士會棄官娶美人(1)


  當時在朝大臣,有一位王承升,德宗在東宮時候,與他十分相投。承升好琴,德宗亦好琴;承升有妹名珠的,善彈琴。

  一日,王承升邀太子至私宅聽妹奏琴;二人高坐廳事,中圍絳屏,王珠坐屏後,叮咚的琴聲,徐徐度出屏外來。德宗正飲酒時,聽得琴聲悠揚悅耳,不覺停下手中酒杯,凝神聽著;那琴聲忽如鸞鳳和鳴,忽如風濤怒吼,一曲彈罷,德宗不住地拍案,讚歎不絕口。德宗在東宮時候,久已聽人傳說,這王珠小姐,是長得天姿國色,心中也十分企慕;如今聽了琴聲,更覺得這美人可愛。當時便對王承升說,願請與令妹相見。承升奉了太子諭言,便諾諾連聲,以為自己妹子得太子青眼,將來富貴無極。一團歡喜,跑進內室去,和他妹妹說知,催她急速打扮起來,與太子相見。自己便回身出來,伴著太子飲酒談笑。

  這太子也因得見美人,心中自然也覺得高興;兩人淺斟低酌地飲了多時,卻還不見這位王珠小姐出來。急得王承升又趕進後院去催時,只見他妹妹依舊是亂頭粗服的躺在繡榻上,手中捧著書卷兒看著,好似沒事人兒一般。王承升十分詫異,忙又上去催促他妹妹,快快修飾起來,出去拜見當今太子。好一個王珠小姐,她哥哥在火裡,她自己卻在水裡;見她哥哥急得在屋子裡亂轉,不禁嫣然微笑,說道:「什麼太子,與俺女孩兒有什麼相干,也值得急到這個樣兒!你們男子只圖功名富貴,我們做女孩兒的,卻不圖什麼功名富貴!不見也罷了!」

  王承升聽他妹妹說出「不見」兩字,急得忙向他妹妹打恭作揖,說道:「好妹妹,你看做哥哥的面上,胡亂出去見一見吧!」

  王珠聽說,便笑吟吟地站起身來,對了鏡子,把鬢兒略攏了一攏;也不施粉脂,也不換衣裙,扶住丫鬟的肩兒,嫋嫋婷婷地向外院走去。

  王承升急急搶出去,趕在他妹妹前面,向太子報著名兒,說:「弱妹王珠,拜見千歲。」

  那王珠便也盈盈拜下地去。德宗看時,果然脂粉不施,天然妙麗。心中恍恍惚惚,便也站起身來;意欲上前伸過手去扶時,那王珠已站起身來,翩若驚鴻,轉身進去了。

  這裡太子癡癡地立著,還是王承升上去招呼,請太子重複入席飲酒。德宗也無心再坐了,起身告辭,回東宮去。從此眠思夢想,飲食無味。這時王貴嬪最得德宗寵愛,見千歲忽然變了心情,百般探聽,才知道為想念王家的閨女而起。王貴嬪便設法去與皇后說知,皇后奏聞皇上;那時代宗皇帝,最是疼愛德宗的,聽說王承升之妹有絕世姿色,便先遣宗室大臣李晟夫婦二人,至王家傳諭,欲納王珠為太子貴嬪。李晟夫人陳氏,奉了皇后懿命,便帶領宮中保姆,直到王家內宅,服侍王珠香湯沐浴。又在暖室裡,解下她上下的的衣裳看時,只見她膚如凝脂,腰如弱柳;雙肩削玉,乳峰高聳;臀闊臍圓,腿潤趾斂;又看她面色嬌豔,珠唇玉准,甚是秀美,發長委地,宛轉光潤。

  陳氏一邊看著,一邊讚歎道:「這女孩兒我見猶憐,真是天地間的尤物!」

  可憐這王珠是一個女孩兒,身體萬分嬌羞;如今被一班蠢婦人拿她翻弄玩著,早不覺把她羞得涔涔淚下。後來聽說宣召她進宮去,封她做太子的貴嬪,她便嬌聲啼哭起來,說:「死也不肯進宮去!」

  又說:「自古來帝王,除玄宗皇帝以外,全是薄幸男子。女孩兒一進宮去,決沒有好結果的。」

  他哥哥也進來勸說:「今日的千歲,便是將來的萬歲;妹子一進宮去,得了千歲的寵愛,怕不將來做到娘娘的份兒。」

  王承升再三地說著勸著,又安慰著。王珠被她哥哥逼著,無可推託,便說道:「俺如今年紀還小,懂不得什麼禮節,倘到東宮去,有什麼失禮的地方,豈不連累了哥哥?既承千歲青眼,便請哥哥去轉求著太子,俟太子登了大位,冊立俺為貴妃時,再進宮去未遲。今日若要俺進宮去,說不得俺犯了違旨之罪,便拿俺碎屍萬段,也是無用!」

  王承升素知他妹妹生性剛烈,若違拗了她,便真的人命也鬧得出來。當即到東宮去,把他妹妹的話奏明太子。這太子果然是多情種子,聽說王珠願做他的貴妃,便也甘心耐性守著。

  一轉眼,德宗登了大位,做了皇帝;原有一位貴嬪王氏,平時甚是寵愛,自貞元三年,得了一病,終年臥床不起。在病時只記念她親生的皇子,勸德宗皇帝立皇子為太子;德宗要安王貴嬪的心,便立皇子為太子,又冊立王貴嬪為皇后。這一天,在坤德宮舉行冊立的典禮,禮才畢,可憐王皇后已氣力不支,雙目一閉,氣絕過去死了。德宗十分悲傷,直至舉殯立廟,諸事已畢,德宗還是想念著皇后,每日愁眉淚眼。

  宗室王公大臣,李晟、渾瑊等,見皇帝如此愁苦,怕苦壞了身體,便輪流著陪伴皇帝,在御苑中飲酒說笑遊玩。宰相張延賞、柳渾等,又製成樂曲,付宮女歌舞。德宗的悲懷,漸漸地解了。猛然想起那王家美人,便令翰林學士吳通玄,捧皇帝冊文,至王承升家中宣讀,立王珠為懿貴妃。

  這時那王珠,出落得愈是美麗了;德宗把她宣進宮去,和珍寶一般的捧著。從此把坐朝的大事也忘了,終日陪伴著王貴妃起坐玩笑;把那後宮的三千粉黛,都丟在腦後。每夜臨幸王貴妃宮中,見王貴妃肌膚白淨如玉,便拿寶庫中收藏著的珠玉,串成衣裳,賜王貴妃穿著;粉面脂香,襯著珠光寶氣,更覺美麗得和天仙相似。德宗看了,不知如何寵愛才好。

  這王貴妃生成又有潔癖的,每日須沐浴三次,梳洗三次,更衣三次;每一起坐,都有宮女挾著帔墊,在一旁伺候更換。每一飲食,必有八個宮女,在左右檢看著酒飯。所以王貴妃每一行動,必有宮女數百人,前後擁護著。德宗又為王貴妃起造一座水晶樓,樓中以水晶為壁,人行室中,影在四壁。水晶樓落成的一日,德宗便在樓下置酒高會,宣召大臣命婦和六宮嬪嬙,在樓下遊玩,一時笙歌疊奏,舞女聯翩。眾人正在歡笑的時候,忽然不見了這位王貴妃。德宗問時,宮女奏說:「娘娘上樓休息去了。」

  德宗是一刻不能離開王貴妃的,便急令宮女上樓宣召去;那宮女去了半天,卻不見王貴妃下樓來。

  德宗忍不住了,便親自上樓看時,只見王貴妃坐在牙床上,低頭抹淚。德宗看了,心中又是痛惜,又是詫異。說也奇怪,這王貴妃自進宮以來,從不曾開過笑口。任德宗皇帝百般哄說勸慰,她總是低頭默默。德宗皇帝見如此美人,不開笑口,真是平生第一恨事。德宗常自言自語道:「朕若得見王貴妃一笑,便拋棄了皇位也歡喜的。」

  誰知這王貴妃竟是不肯笑,她非但不笑,愈是見皇帝恩愛,卻愈見她蛾眉緊鎖。德宗錯認做自己恩情有欠缺的地方,便格外在美人身上用工夫。真是輕憐熱愛,千依百順,誰知愈弄愈壞,終日只聽得這王貴妃長籲短歎。德宗只恐委屈了這位美人,便建造起這座水晶樓來,窮極華麗;滿想守到水晶樓落成之日,必得美人開口一笑。誰知今日王貴妃竟痛哭起來,她見德宗皇帝站在跟前,卻愈是哭得淒涼。

  德宗皇帝還想上前去撫慰她,忽見王貴妃哭拜在地,口口聲聲求著:「萬歲爺饒放了俺這賤奴吧!賤奴自知命薄,受不住萬歲爺天一般大的恩寵,更受不住宮廷中這般拘束;賤奴自入宮以來,因想念家中,心如刀割。又因宮中禮節繁瑣,行動監視,宛如獄中囚犯。在萬歲爺百般寵愛,而在賤妾受之,則如芒刺在背,針氈在股,飲食無味,魂夢不安。萬歲爺如可憐賤妾命小福薄,務求放妾出宮,還我自然;則世世生生,感萬歲爺天高地厚之恩!」

  德宗皇帝卻不料王貴妃說出這番話來,心中十分掃興,滿意要訓斥她幾句,又看她哭得帶雨梨花似的,十分可憐,便也默然下樓去,自尋一班妃嬪飲酒作樂去了。

  但德宗皇帝心中最寵愛的是這位王貴妃,如今王貴妃不在跟前,便覺舉眼淒涼,酒也懶得吃,歌也懶得聽,舞也懶得看。

  當時有李夫人和左貴嬪在跟前伺候著,她們巴不得王貴妃失了寵,自己可以爬上高枝兒去。李夫人裝出千嬌百媚的樣子來,勸萬歲爺飲著酒。又說:「萬歲爺原也忒煞寵愛王貴妃了。從來說的,受寵而驕,也莫怪貴妃在萬歲爺跟前做出這無禮的樣子來了。」

  左貴嬪也接著說道:「這也怪不得王貴妃當不起萬歲爺天大的深恩,從來生成賤骨的人,決不能當富貴榮華之福。

  俺住在母家的時候,原養一婢女,名惜紅的,後來贈與俺姨父為妾,姨父正值斷弦,見惜紅面貌較好,便有扶為正室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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