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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玩童女初試任意車 砍瓊花忽得長春藥(1)


  煬帝這一病,卻非等閒:平日病酒病色,只須喚袁寶兒采那合蒂迎輦花來一嗅,便立刻把酒解去,精神復原。如今卻不行了,那袁寶兒把花獻上去,煬帝不住地嗅著,全然沒有應驗;只把花丟了,昏昏睡倒。後來虧得御醫巢元方開方下藥。盡力調治,煬帝的病才減輕了許多。

  這時煬帝身邊有一個忠義小臣,名喚王義;他原是煬帝在東京時候,南楚道州進貢來的。那時海內十分殷富,又值四方安靖,各處邊遠地方,年年進貢,歲歲來朝;也有進明珠異寶的,也有進虎豹犀象的,也有貢名馬的,也有獻美女的,獨有那南楚道州,進這個王義。

  那王義身材長得特別的矮小,濃眉大眼,手腳靈活。只因他巧辯慧心,善於應對,才把他獻進宮來。煬帝當面問過幾次話,只覺他口齒伶俐,語言巧妙,便也十分歡喜。從此或是坐朝,或是議事,或是在宮外各處遊賞,都帶著王義在左右伺候。那王義又能小心體貼,處處迎合煬帝的心性。日子久了,煬帝便覺不能離他。只因他不曾淨得身,只是不能帶他進宮去;王義也因不能在宮中隨駕,心常快快。

  後來他遇到仁壽宮的老太監,名叫張成的,給他一包麻醉和收口止血的靈藥,竟狠一狠心腸,把下面那活兒割去了;從此便能進宮去,時刻隨在煬帝左右,說笑解悶兒。煬帝也看他一片愚忠,便另眼相待。如今王義見煬帝被酒色拉翻了身體,他便乘時跪倒在龍床前哭諫道:「奴婢近來窺探聖躬,見精神消耗,無複往時充實;此皆因陛下過近女色之故。」

  煬帝道:「朕也常想到此理,朕初登極時,精神十分強健,日夜尋歡,並不思睡;必得婦人女子,前擁後抱,方能合眼。今一睡去便昏昏不醒;想亦為色欲所傷矣!但好色乃極歡樂之事,不知如何反至精神疲倦?」

  王義奏道:「人生血肉之軀,全靠精神扶養;精神消耗,形體自然傷憊。古人說:『蛾眉皓齒,伐性之斧。』日剝月削,如何不傷聖體呢?倘一日失于調養,龍體有虧,彼時雖有佳麗,卻也享用不得,奴婢竊為陛下不取。」

  王義一時說得情辭激迫,不禁匍匐在地,悲不能已。煬帝被他這番盡言極諫,心下便也有幾分醒悟。便吩咐王義道:「汝可回宮,選一間幽靜院落,待朕搬去潛養,屋中只用小黃門伺候,宮人彩女一個也不許出入,飲食供奉,俱用清淡。」

  王義領旨,忙到後宮去選得一間文思殿,殿內圖書四壁,花木扶疏,十分幽靜。

  王義督同黃門官,把屋內收拾得乾乾淨淨,便來請煬帝去養靜。

  眾夫人聽說煬帝要避去婦女,獨居養靜,早趕來把個煬帝團團圍住。煬帝對眾夫人說道:「朕一身乃天下社稷之主,不可不重;近來因貪歡過度,身體十分虛弱,且放朕去調攝幾時,待精神充足,再來與汝等行樂。」

  眾夫人見煬帝主意已定,只得說道:「萬歲靜養龍體,原是大事,妾等安敢強留;但朝夕承恩,今一旦寂寞,願假杯酒,再圖片時歡笑。」

  煬帝道:「朕亦舍汝等不得,但念保身,不得不如此。眾夫人既以酒相勸,可取來痛飲為別。」

  眾夫人慌忙取酒獻上,說道:「萬歲今日進殿,不知幾時方可重來?」

  煬帝道:「朕進文思殿,原是暫時調攝,非久遠之別。少則一月,多則百日,精神一複,便當出來。汝等可安心相守。」

  說罷,大家痛飲了一回,天色已近黃昏,蕭後便率領眾夫人,點了許多燈籠,送煬帝進了文思殿,各各分手入宮院去了。

  煬帝到了殿中,只見伺候的全是小黃門,並無一個妃嬪彩女。煬帝因有幾分酒意,便竟自解帶安寢。次日起身,小黃門服侍梳洗完畢,閑坐無事,隨起身到各處看看花兒,又去書架上取幾冊圖史來觀看;只因乍離繁華,神情不定。才看得兩行,便覺困倦起來,因想道:「靜養正好勤政」,隨喚小黃門去取奏疏來看。誰知不看猶可,看了時,早把煬帝弄得心下慌張起來:看第一本,便是楊玄感兵反黎陽,以李密為主謀,攻打洛陽甚急。煬帝不覺大驚道:「玄感是越國公之子,他如何敢如此橫行!洛陽又是東京根本之地,不可不救。」

  便提筆批遣宇文術、屈突通領兵討伐。再打開第二本看時,又是奏劉武周斬太原太守王仁恭,聚兵萬余,自稱太守,據住洛陽行宮,十分蠻橫。再看第三道本章時,又稱韋城入翟讓,亡命在瓦崗寨,聚眾萬餘人;同郡單雄信、徐世勣,都附和在一起。再看第四道奏章時,又稱薛舉自稱西秦霸王,盡有隴西一帶地方。再看第五道奏章,也稱杜伏威起兵曆陽,江淮盜賊,蜂起相應。再看第六道本章,上稱李密兵據洛口倉,所積糧米,盡行劫去。

  一連看了二十多本奏疏,盡是資賊反叛情形,煬帝不禁拍案大叫起來,說道:「天下如何有這許多盜賊!虞世基所管何事,他也該早些奏聞,為何竟不提及?」

  說著,便一迭連聲地傳旨,喚虞世基進殿問話。那虞世基聽說煬帝傳喚,便急趕進宮來;煬帝一見,便把那一疊奏摺擲給他看。問道:「天下群盜洶洶,汝為何不早早奏聞?」

  那虞世基忙跪奏道:「聖上寬心,那盜賊全是鼠竊狗偷之輩,無甚大事,臣已著就地郡縣捕捉,決不致有亂聖心。」

  煬帝原是一時之氣,聽虞世基如此說了,便又轉怒為喜道:「我說天下如此太平,那裡有甚麼許多盜賊;如今聽你說來,全是鼠竊之輩,好笑那郡縣便奏得如此慌張!」

  說著,便把那奏疏推在一旁。虞世基見瞞過了皇上,便退出殿去。

  這裡煬帝站起身來閒步,東邊走一回,西邊走一回,實覺無卿。左右排上午膳來,煬帝拿起酒杯來,看看獨自一人,卻又沒興,欲待不飲,又沒法消遣,只得把一杯一杯的悶酒灌下肚去,冷清清的既無人歌,又無人舞,吃不上五七杯,便覺頹然醉倒,也不用膳,也不脫衣,便連衣服倒在床上去睡。一閉上眼,便見吳絳仙、袁寶兒、朱貴兒、韓俊娥一班心愛的美人,只在他跟前纏繞著。忽又見蕭皇后從屏後轉出來,對那班美人大聲喝罵著。一忽醒來,原來是南柯一夢。這一夜煬帝睡在文思殿裡,也不知有多少胡思亂夢。好不容易挨到天明,他也等不得用早膳,急急上了香車,向中宮而來。

  王義慌忙趕上去諫道:「陛下潛養龍體,為何又輕身而出?」

  煬帝氣憤憤地說道:「朕乃當今天子,一身高貴無窮,安能悒悒居幽室之中!」

  王義又奏道:「此中靜養,可得壽也。」

  煬帝愈怒道:「若只是悶坐,雖活千歲,也有何用!」

  王義見煬帝盛怒,也只得默然退去,不敢再諫。這裡煬帝到了中宮,蕭後接住笑說道:「陛下潛養了這一兩日,不知養得多少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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